顶着大红盖头坐在李贵林的胳膊弯里,红枣感觉很诡异——不该是公主抱吗?这种贝克抱小八出街的即视感是闹哪样?
李贵林看到红枣发愣不哭,赶紧小心提醒道:“红枣,哭,快哭!”
闻言红枣想起自己还有哭上轿这个戏码,赶紧地接着刚哭过一场的余韵,顶着盖头“呜呜”地干哭起来,然后一边假哭一边还自我安慰道:哭还是这种坐着的老父亲抱合适——公主抱那种的仰天哭,可是有点?人!
王氏原本已止住了泪,但听到红枣的呜咽,不禁悲从中来,跟着又哭了起来……
李满囤见状也跟着抹脸……
“怎么是贵林抱上轿?”看到是李贵林抱红枣出门,郭氏娘不解问道:“贵雨呢?”
郭氏尴尬道:“娘,他爷看贵雨年岁还小,担心他气力不够摔了红枣。”
说实话虽然丢人,郭氏暗想:但给她娘误会然后生出事来将更丢人——无论是李满囤还是族长,她哪家都不好得罪!
“什么?”郭氏娘闻言一惊,觉得匪夷所思——十二岁的男孩子抱个七岁的妹妹会抱不动?
但转念,郭氏娘想起李贵雨日常并不劳作便知郭氏讲的是实情,然后就不高兴地抱怨道:“你这也太没个成算。红枣的事一出来,你就该想到这个茬。你们大房几口人你不知道吗?”
“再说红枣才多大,再重能有一袋粮食重吗?贵雨今年也十二岁了,即便先前没干过啥活,过去一个月好好练练也都练出来了!”
“我看玉凤,先前也不大出门,但今夏跟你一起去山头背菜,二三十斤的菜筐没几天不也就自己背回来了?”
“现贵林抱红枣上轿,从正房抱到大门外,这才几步路?贵雨怎么就做不了?”
“多好的一个机会啊,”郭氏的娘看到李贵林把红枣送进轿子后谢尚拱手相些后摇头叹道:“竟就这样拱手让人了?”
郭氏除了低头受教还能说啥?她也没想到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会在这件事上丢人。
郭氏她嫂子一旁看着,虽然没出声,但心里却在嘀咕:贵雨这样可不行。香儿跟他过日子少不了要吃苦。幸而婚事还有几年,今儿家去她得跟男人好好提提贵雨干活的事——这!
这读好,干活也得跟上才行!
听到谢尚跟李贵林致谢时称呼李贵林“大舅兄”,李贵雨的脸登时变得极其难看。
对于抱红枣上轿这件事,李贵雨原本并不上心。
比如六年前他姑李杏花出门上轿,李贵雨想:他奶就跟他爷说过这哥哥弟弟谁抱都是一样,细论起来弟弟比哥哥抱还更好——这说明连弟弟都能替姐妹撑腰了!
后来他姑李杏花就是由他叔李满园给抱上轿的。
对于昨日他爷他们商量定了李贵林抱红枣上轿,李贵雨觉得挺好——李贵林抱就李贵林抱呗!
李贵林是旁支,再抱,也不可能越过自己这个同堂大哥去。
他以前没干过力气话,往后也不打算干。他的将来,最好是照《神童诗》里说的“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靠笔吃饭!
但现在看到谢尚和李贵林亲热说话,李贵雨后悔了——谢尚还没给他见过礼呢!
听着周围人的一片议论,以及感受到他们看自己的异样眼神李高地觉得特别难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原是庄户人家的大忌,而他的长孙贵雨似乎将长成这样一个人。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李高地暗想,他得赶紧地把贵雨给掰过来,不然将来干活怕是连满园都不如。
“满仓,”李高地和次子说道:“往后这早上装菜筐的活就让贵雨和贵祥干吧!这念是好事,但只念不干活,可就失了咱们庄户人家的本分。再说干活也不耽误念。你看贵林家来干活这些年,学问一点都没放下,明年都准备下场县试了。”
李满仓听着也觉得是这个理,当下点头道:“爹,您说的是!”
李贵雨……
看到是李贵林抱红枣上轿,李满园心里也不得劲儿。
贵雨不行,还有他儿子贵富呢。李满园心想:贵富身板比贵雨结实。抱红枣走这几步路实在是小意思。但气人的是,不管是他大哥还是他爹在觉得贵雨不行后提都没提他儿子李贵富一声便就找了李贵林——真是太不把他一家子当事了。
李贵富心里也是失望,不过他啥也没说。他爹娘说话做事不靠谱,连带的他在别人眼里也跟着不成器。他想扭转这个局面真是太难了。但再难也得做,不然他妹金凤将来!
来可说不上好人家。
为了他妹那裹脚的苦没有白吃,李贵富想:眼泪没有白流,他无论如何都要做个靠谱的人——不能光说不练。
感觉到红盖头下的光线突然暗下,红枣心里猜想:这是轿帘放下来了?
心里如此想,红枣手脚却一点没动。
小心使得万年船。红枣想:保险起见她还是等花轿出发了,再打量四周也不迟。
看轿夫上好前门轿板,谢尚抱拳与李满囤王氏告辞。
目送载着红枣的花轿在小厮拉着的红毡护持下走过门前的石桥,然后被客堂周围郁郁的花木所掩映,李满囤抹一把脸和王氏道:“我得去庄门瞧瞧送嫁安排,你也去洗把脸,准备待客吧!”
桂庄大门外再次铺了十万响的红鞭炮。吉时一到,余禄点燃,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响起,半里地外高庄村村口等待多时的村人听到立刻兴奋笑道:“来了,来了!”
依旧是铜锣开道,然后是“肃静”、“回避”,接着是吹打。
回程时候吹打后跟着的不再是陪娶而是两对小厮抬着的一对抬盒。红色的抬盒里装着染色的红花生、绿花生、红核桃、绿核桃,盒顶上扎着大红花。
抬盒后面就是新郎官谢尚,谢尚身后是红枣的花轿。
花轿的四个角依旧由谢家小厮提着红灯笼行走照看,洪媒婆和全喜娘则骑着骡子走在花轿的两旁。
装着添妆的四个杠箱紧跟在花轿后面,箱子口贴着大红封条,上面写着“布裙荆衩,儒素家风”——外人一瞧就知道是添妆箱子。
然后方是载着四丫、五丫和张乙等陪嫁丫头和陪嫁小厮的两辆骡车。骡车上两边贴了红方写的“嫁”字,也是让人一瞧就知道是陪嫁了人。
李家的送嫁骡车走在红枣陪嫁丫头和小厮的骡车后面。
参考谢家来了二十四个陪娶,李满囤这回也安排了二十四个人送嫁,其中依旧以王石头、王福生、陈龙等舅家人为首,他们坐在打头的送嫁骡车上。
谢家少爷们骑着马跟在李家的骡车后面,然后才是谢福等人。
眼见迎亲仪仗走得只剩下尾巴,李满囤还端着铜盆里的水不肯泼,余庄头着急道:“老爷,泼呀,赶紧泼呀!”
“老爷,这嫁!
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您若只管舍不得小姐,不泼了这盆水。这小姐到了婆家也不安心过日子啊。”
“老爷,您若是真为了小姐好,就泼,赶紧的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