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正是长身体的年岁,最喜食肉。而腊肉饭肥不腻口,瘦不塞牙,简可谓是为挑剔的谢尚量身订做。谢尚一口上瘾,然后便眼盯着谢子安的动作跟他一勺我一勺地极快地分吃完!
完了一整砂锅的腊肉饭。
红枣没想到日常父慈子孝的谢子安和谢尚父子竟然会抢食腊肉饭,一时颇为惊异。
谢尚虽说不认识饭捂子,红枣暗想:但这口味倒是跟他公公一样颇接地气。
由此可见,美食果然是没有国界不分阶级,而吃货们为口美食也都是不计形象,即便是亲父子也不存在谦让。
云氏一旁默默瞧着,心说一会儿得跟尚儿媳妇把这个腊肉饭的方子拿过来,家常做了给男人和儿子吃。
谢福也留心看着,心里暗地琢磨这个砂锅饭的方子……
吃了喷香的腊肉饭再喝清粥,未免无味。但谢子安出过远门,知道出门在外的人,有时就是想喝口粥养养肠胃,所以便也喝了两口米粒给焖烧得都开花了的薄米粥。
茄子煲,谢子安浅尝则止——他不大爱吃茄子。不过茄子经煮,不似其他蔬菜一焐就黄。所以出门在外没得挑拣的时候,谢子安也会勉强自己吃一点。
红枣可不知道谢子安不喜吃茄子。她能想到做茄子煲还是看云氏让厨房给谢子安赶做一坛子茄鳖带出门。
对于最后一砂锅鱼头汤,谢子安伸筷子一掀鱼腮骨,便见整个鱼头似寒冰遇火一般地瞬间消融成了汤水。惊愕之下,谢子安舀一勺汤送进口中,便觉鱼汤醇厚,奶香扑鼻,流滚之处,五脏六腑的舒暖慰贴,额角鼻尖瞬间便透出了汗意——舒服!
出过门的人都知道出门在外最难得其实是一口好汤——好汤要工夫,而出门人赶的却是时间,如此两相矛盾,所以行路才都用干粮就白水。
《黄帝内经》以为人之全身精气都以津液为载,故而人需多食汤水以养身。谢子安自少年时代起便跟着老太爷日常喝养身汤,至今二十年,早已养成了一天三顿都要喝碗汤粥的习惯。
先谢子安出门最难忍的便就是汤水不济——不过现在喝了这口鱼头汤后,谢子安便觉得往后出门他再想喝汤,再不是事了!
吃了一顿合乎心意的好饭,再加上解决了出远门的口腹担心,谢子安的心情瞬间变得极好,脸上不自觉地就带挂出了慵懒地浅笑。
云氏一见便知男人现在是真心高兴,于是她看红枣的眼神便有了不同。
对于以夫为天的云氏而言,红枣孝敬谢子安到位,那真是比直接孝敬她还教她!
她开怀!
整喝了半砂锅鱼头汤,谢子安方才丢下碗,算是吃好了晚饭,而谢尚也跟着放下碗笑道:“这鱼头焖化后的汤可真是醇厚。娘,往后您让厨房都这么烧鱼头汤!”
“哎!”云氏虽然一口没尝,但闻言还是赶紧答应——对一个主妇而言,天底下再没有比让男人和儿子吃饱吃好更重要的事了。
看到云氏叫丫头撤桌,谢子安方省起刚他和谢尚吃饭时云氏和红枣都只站在一边,并没有落座吃饭,不觉关心问道:“你们吃晚饭了吗?”
云氏笑:“大爷,等丫头们收好桌子,妾身这便就传晚饭!”
所以,谢子安忍不住摸了把脸,心说他刚和尚儿,其实是把儿媳妇拿来的试菜给当晚饭吃了?
谢子安为人豁达(够不要脸),心念转过,不过自嘲一笑,便坦然道:“尚儿,你晚饭若是吃好了,便就把下午我和老太爷的棋复回盘吧!我且瞧瞧你近来的棋艺可有长进?”
谢子安和谢尚进屋下棋去了,红枣和云氏自在堂屋吃晚饭。
一时饭罢,云氏再次叫住红枣道:“尚儿媳妇,今儿你为了大爷出门已在厨房劳累了一个后晌。我现本该让你早些回屋歇息。”
“但你爹出门在即,偏这个焖烧饭菜的方子只有你知道。所以,一事不劳二主,还得辛苦你跟我再去趟厨房,指点这回跟大爷出门的人做这焖烧菜!”
俗话说“送佛送到西”,红枣决意刷公婆好感,便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云氏开口,自是满口答应。
“娘,您话可是从何说起?”红枣笑道:“您为爹此番出门自早起就开始张罗操劳。媳妇年幼力微,都搭不上手。现既有机会能出分力孝敬爹娘,正是求之不得,如何敢说辛苦?”
云氏见红枣做了这么大的事,口头上竟不居功,心里点头。
甭管尚儿媳妇私心里到底怎么想,云氏暗想:但冲她刚刚的话便即是孺子可教,当得起我大房的媳妇。
尚儿这个媳妇真是娶着了!
所以说,云氏暗想:还是大爷有眼光,有魄力——万两聘金没白花!
作为一个女人,云氏忍性再好,面上即便一丝不露,但对于亲家老爷李满囤张口就要万两聘金的事还是免不了耿耿于怀——万两白银,便是千两黄金,这都足够打两个红枣!枣等身实心人了!
幸而先李满囤履行诺言把两个庄子都给红枣做了陪嫁带了回来方才算是让云氏平复了些心气,觉得李家虽然心大,但做人还算有底限,不是出尔反尔无赖之辈。
但现在,云氏看着红枣在烛光里扑闪的黑眼珠以及刚喝汤喝得粉妆玉琢的脸蛋,不觉心生怜惜——她若得这么一个乖巧贴心的女儿,一准地也不会轻易许人。
当初亲家狮子大开口,未尝没有让她家知难而退的意思。
不然,亲家若真是贪财,如何又能对聘礼一样不留,全部折成女儿嫁妆?
只可惜李家人不知她家大爷一贯势在必得的秉性,竟会应了聘礼,以致后续骑虎难下,不得不认了这桩婚事——这门婚事,自打头,原就是她家大爷的一厢情愿以及强人所难,而李家遇到她家大爷,也只能认命。
红枣可不知道就在刚刚瞬间云氏会因她的一句话不仅对她娘家前嫌尽弃,甚至还生了愧疚。她看云氏不说话,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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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氏回神,站起身笑道:“好孩子,咱们这就去厨房,正好消消食!”
眼见红枣和云氏都去了厨房,谢子安方悄声问谢尚:“尚儿,你成亲已有半月。你对你媳妇可有什么想法?”
谢尚闻言一怔,但转即镇定回道:“爹,娶妻娶德。红枣知道孝敬您和娘,而娘看着也挺喜欢红枣。”
云氏虽然一贯慈和,但谢尚知道她娘并不惯喜形于色——但刚刚他却听他娘唤了红枣好几声好孩子,可见是真心喜欢。
谢子安一边落子一边摇头:“尚儿,你别拿我和你娘说事。儿媳妇孝敬公婆原是天经地义。你不管娶谁,进门都会孝敬我和你娘。差别也就是孝敬到哪一步罢了!”
“我现问的是你,你对她可有些,嗯,想着同她在一起过日子的意思?”
和儿子私底下议论儿媳妇,即便是谢子安也颇觉尴尬,唯有尽力委婉。
谢尚奇怪道:“这婚都结了,不就是一辈子吗?”
“难道还能再跟别人过?”
“爹,你现问我这个,有什么缘故吗?”
谢子安道:“这回乡试,我若侥幸得中,回来后一准地会开祠堂。”
“故而这两天我便就想是不是该乘便把你媳妇的名字记上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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