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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回家的路上,红枣给谢尚讲了一回消渴症,最后言道:“大爷,这个糖吃多了没益处,往后倒是少吃些吧!”
谢尚道:“可我现都一天只吃一块了!”
言外之意他其实吃得已经很少了,根本没啥好再减的。
但红枣什么人,还能叫数字给难住?红枣立言道:“那我让人把糖做小些好了。”
谢尚……
红枣说到做到,第二天谢尚便发现自己的糖由原来的食指长两指宽变成了两指长一节食指宽,不觉与红枣抱怨道:“红枣,这糖也做太小了吧?”
红枣不为所动:“不小了,大爷,我专用秤称过了,这一块足抵六块薄荷糖呢!”
谢尚说不过红枣,只能卖可怜道:“红枣,这大过年的家家做糖,而你真的要连糖都不给我吃吗?”
红枣见谢尚说的可怜,终退让道:“好吧,那你过年期间,就是正月十八之前一天可以吃两块。不能再多了!”
谢尚不甘心:“那你给你弟的糖呢?”
红枣扶额:“做的跟给你的一样大,行了吧!”
谢尚再挑不出理,只能暂时认了。
谢尚觉得红枣可能夸大其词,危言耸听——糖那么好吃,怎么会有可怕后果!
谢尚为了说服红枣跟来给他爷诊平安脉的郭馆主打听消渴症,结果没想过郭馆主所言比红枣讲的还更吓人——医者父母心。郭馆主知谢尚爱吃糖,便把某些不好对病人直言的话酌情告诉了谢尚一点。
比如病后期身体被蚊子叮个包都可能导致溃烂之类。
谢尚闻言自是大惊失色,把对糖的喜好都吓掉了一半。
谢尚想着他爹也爱吃糖便给他娘写了一封信,而对于他好容易跟红枣讨来的过年福利,他也忍痛给了显荣……
二十六红枣去桂庄送节礼。王氏告诉红枣道:“红枣,你三婶打算请城里的洪媒婆给金凤说人家。”
“洪媒婆?”红枣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王氏提醒道:“就是给你说亲的那个洪媒婆。”
红枣总算想起来了,奇怪问道:“为什么找她?咱们村不都是找祝媒婆吗?”
王氏解释道:“金凤不是裹了脚吗?她必是得嫁城里人,祝媒婆日常只给咱们庄户人家说亲,如何能说城里的婚事?”
红!红枣深想一回后问道:“娘,桂圆明年也到六岁了。三叔三婶不会再给桂圆裹脚吧?”
王氏摆手道:“不会!再不会了!”
“就是金凤,你三叔三婶现也都悔死了。红枣,你都不知道这金凤为了这个脚遭了多少罪!”
“别的不说,只一个夏天,人穿一层布都热得不行,金凤两只脚却还得层层裹着——金凤的脚每天都要上药粉子,不然就烂!”
“你看这几年咱们族里、村里可再有人裹脚?”
“现你三叔三婶就希望能给金凤找个不错的城里人家,哪怕多贴嫁妆,不能叫金凤白吃了这份苦!”
闻言红枣叹口气,实在是无话可说,只得叹息道:“好歹桂圆是不用裹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王氏点头道:“就是这话了!”
家去后,红枣和谢尚道:“大爷,明年娘过四十整寿。《雉水谢氏中馈录》初稿我已经写好了,现拿给你,你得闲给写个序?”
“好!”谢尚极干脆地答应了。
一时红枣拿了稿来,谢尚翻一遍目录,入目“柳月菜、杏月菜、桃月菜、槐月菜、蒲月菜、荷月菜、瓜月菜、桂月菜、菊月菜、阳月菜、葭月菜、腊月菜”等目录名忍不住笑道:“红枣,你这《中馈录》怎么是按月份排的?”
谢尚此前看过的《中馈录》目录都是报菜名。
“这不是方便吗?”红枣理所当然道:“大爷,我看史分编年体和纪传体,就想着菜分时节,不同的时节吃不同的菜,把菜单子按月来编排用起来省事——用时就跟翻黄历一样直接翻到当月就行了!”
红枣的目的就是写一本实用操作手册,而不是使用者翻半天发现这个没有那个没有,依旧不知晓今儿吃啥?
谢尚闻言觉得挺有道理,点头道:“你这个想法有新意,一会儿我在序里提一下。”
红枣听说自是高兴。
翻到柳月菜部分,谢尚看红枣写“正月银柳插瓶头,故而正月又称柳月。柳月为新春之始,农之所先……有暖棚的人家,常年有鲜菜可食……新春宴席可用以下菜色:冷盘……热炒……温鼎……火锅……酱料……附常见暖棚制作方法……附简易暖棚制作方法……”,不觉笑道:“红枣,你把这窗户纸做简易暖棚的法子写上了,往后咱们庄子里种的菜可是要卖给谁呢?”
现红枣谢尚名下六个庄子都!搭了简易暖棚种菜,除了自吃,还搁铺子里卖,价钱是春夏时的三倍都还不够卖。
红枣觉得谢尚提醒的对,商量道:“要不把这块抽掉?”
谢尚想想道:“留着吧!咱们平时还专门拿钱出来做好事,现把这个法子告诉人,让有菜地的人家常年都能吃上菜,就当给娘积福了!”
自从听了李春山的话,谢尚也想做件济世利人的好事,现有机会,而且还能捎带上他娘的名声,自是万分愿意。
谢尚看红枣这本中馈录每个的条目除列写了当月的时令菜肴和节庆酒席的菜色外还写了主妇们每月的家常,比如二月清明腌咸鸭蛋、三月采野菜、四月泡梅子酒、五月包粽子、六月晒酱晒干菜、七月制冰碗、八月做桂花糖、九月做重阳糕、十月制皮蛋、腌咸菜,冬月磨粉打汤、腊月腌肉等——基本上看完这本《中馈录》,从不进厨房的谢尚对于一个主妇每月的活计就有了概念性的认识:谢尚终于知道他冬天吃火锅用的各色调味酱不是凭空出现,而是红枣从半年前就着手准备了!
“红枣,”翻完,谢尚有些感慨:“原来你和娘每月都要操持这许多事!”
红枣毫不谦虚地讥笑道:“大爷,这才到哪里?一家子人每天的衣食住行,这不过才是一个食罢了,而且还只是个大概——篇幅有限,不过择几样重要的写写罢了,哪可能把咱们家的菜色全写进去?”
谢尚无辜道:“怎么说篇幅有限呢?这印厚点不就行了?”
红枣笑:“大爷,这写厚了,价钱就大,难卖。所以我想分开来写,就按‘衣食住行’的名目分写成四本——也算一套《女四》了。”
“噗——”闻言谢尚一口茶喷了出来。
红枣……
“红枣,”谢尚一边拿丫头们递来的帕子擦脸一边忍不住地笑:“红枣,你这口气也太大了!”
“一套《女四》?哈哈……”
兴头上的红枣被谢尚嘲笑的何很不高兴。她黑着脸问道:“怎么,不行吗?”
“不是不行,而是不可能!”谢尚道:“《女四》是女子立身之道,而红枣,你写的只是一本《中馈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