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雉水城三年的张乙从京师坐骡车回来了。
一进城张乙哪里都没去便先来给红枣磕头。
经年未见,红枣看张乙身上稚气全消,说话行事完全一副成年管事的模样,颇觉高兴。
“张乙,”红枣笑道:“过去三年你在京师把铺子经营得不错。现既回来便好好歇息几天,把终身大事办了!”
张乙今年二十二,正是成家的年岁。
张乙赶紧磕头道:“大奶奶,小人想娶碧苔为妻。”
红枣看一眼碧苔,撑不住笑道:“你才回来,万事不备,就敢跟我提娶碧苔?”
“你先下去,等哪天把娶妻要用的房宅器物都制备齐了,再提这事!”
张乙看红枣虽没答应,但也没驳回,便知此事十拿九稳,又磕了一个头,喜滋滋地下去了!
打发走张乙,红枣方问碧苔道:“刚张乙的话你都听到了?”
碧苔脸挂不住,低头行礼道:“全凭大奶奶做主!”
红枣琢磨着这是愿意的意思,心里有了底,笑道:“那我可就做主了!”
眼看锦书、彩画、芙蓉现今的日子都过得不错,红枣对指婚终不再觉得苦手——她的小厮人才都不差,丫头也都是才貌双全,两方搭伙过日子可算是门当户对,你情我愿,挺好!
书印得很快,不过半个月就印送了来。红枣觉得她娘上回分派得挺好,这回便拿了一百本给她娘散人。
王氏拿到书后自己先读。
看完第一章回的纺纱,王氏便拿了棉花照着书上的图搓成棉条。再让丫头拿来纺锤,王氏照着书摆弄了好一会儿终于摆弄出了一截棉线。
长出一口气,王氏丢下纺锤,拿起书按在胸口——这回不用李满囤说,王氏自己就能确认女儿这本书是写给她的。
一百本书,前五十本还是照先前一般散发,后五十本,王氏则决定先给庄子里的庄仆一家发一本,下剩的则让余曾氏替她送给北城和周围村庄不得母亲教养的女孩儿……
腊月初二,红枣看到庄头们送来的账册里《中馈录·食卷》的销量有了极大增长,《衣卷》也卖出去不少——差不多每个庄子都销出去了二三十本。
红枣见状忍不住笑道:“过去一个月这《中馈录》销得不错,可是庄户们买去赔女儿的缘故?”
“回大奶奶,”陆虎回道:“确是有人买去赔女儿,但为娶媳妇买的也不少”
红枣诧异:“娶媳妇?新媳妇既然都赔了,婆家干啥还买?”
陆虎尴尬道:“小人听说婆婆们买书是为了在新儿媳妇们面前立威!”
红枣……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红枣意料,但细思又觉得极有道理——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红枣暗想:婆婆们久经人世,哪里会轻易叫新媳妇们拿下?
看来她这本《中馈录》除了两面挣钱外,对于缓解婆媳相处这个两世难题无多大益处不说,甚至还有加剧竞争的可能——真是事实难料,而她又天真了!
腊月初五傍晚天降大雪,初六一早雪虽是停了,但路上的雪积了足有半尺深。
俗话说“雪后寒”。天冷得很,谢尚和红枣来高庄村吃李贵雨的喜酒就没带谢奕。
谢奕急得要哭,还是云氏答应让人给他做珍珠奶茶吃才算哄好。
李贵雨迎娶,红枣送了和大定一样的礼——横竖一众亲戚里她已是头一份。
谁也没资格来挑拣她!
一坐上马车,谢尚便掏出红枣做的面脂往脸上涂抹,红枣瞧得有些心虚,试探问道:“大爷,你觉得脸冷?”
“还好!”谢尚自顾拿手摩挲脸:“但抹了你的防冷面脂会觉得血脉活络,而且这面脂的味道也好,闻起来很清新。”
红枣看着谢尚动作颇觉一言难尽——一个大男人没事便抹脸像话吗?
但这孽却是当初她自己作下的。红枣无故也不好自打其脸,只能想着这面脂由玫瑰、蜂蜡、猪油等天然材料所制,涂了也没啥弊处,但等下回有了合适契机必是要将此事说开,不能再叫谢尚给误会下去!
谢尚闭目揉脸忽然问道:“红枣,今儿是你那个不会骑马的族兄迎娶吗?你说他今儿还会骑马吗?”
红枣……
红枣:“应该不会吧!路上有雪,他又不善骑马。若是这牵马的人滑了脚,他难保不跟着一起摔。”
“毕竟是大喜的日子,万事还是要以稳妥为妙!”
谢尚点头道:“我想也是。”
“对了,你要不要也抹些面脂?”
红枣赶紧拒绝道:“不用了,大爷。我脸上化了妆,不能再抹。”
谢尚凑到红枣脸边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笑道:“也是,你脸上既已面脂、胭脂、花粉的抹了好几层,确是不用担心会冷!”
红枣……
老宅门口下车,李满囤同王氏带着李贵中同着钱氏、李金凤、李桂圆接了出来。
看见王氏头上和她婆云氏类似的青狐皮抹额暖帽,红枣颇为诧异:“娘,你这是哪里来的?”
王氏有些得意:“我自己照你拿来的书做的。”
“怎么样?看着可还行?”
“好!”红枣不吝夸奖道:“很好!看着跟我婆的没差!”
王氏被赞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等有机会得了红狐皮,我也做一个给你!”
“这帽子别看没有顶,但无论出门还是在家戴着都暖和。”
钱氏帮腔道:“可不是。似我没得狐狸皮,但用棉花和绸缎做了一个戴头上也觉暖和!”
红枣看了看钱氏头上与身上绸袍一色的暖帽笑道:“三婶这暖帽也别致的,特别是这绣花很精致!”
钱氏笑道:“花是你妹妹金凤绣的,手艺一般,跟你不好比,只我戴着倒也罢了!”
王氏闻言便道:“你啊,就别谦虚了,金凤手艺在咱们村都是拔尖的。现还接了城里绣坊的活计在家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