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的脚长有七寸,而台阶最宽处还不到五寸——红枣只能跟男人一样侧着脚踩。
偏台阶还特别高,一阶的度抵雉水城谢家大宅花园假山台阶的三四个,得高抬腿迈步。
就因为十八盘的台阶又窄又高,沿途所有被红枣超越的富贵妇人就瞧到了红枣形同男人的大脚。
贱人!几乎所有人同时心生鄙视。
谢尚的穿戴风姿以及身遭奴仆的谦卑教养无不昭示着他的富贵出身,而这年头但凡有点根底的富贵人家的主母无一不是小脚。
似红枣这样的大脚女人出身不是贫微就是下贱,而谢尚亲拢在手手里的呵护更是坐实了红枣的以色侍人。
“一个姬妾罢了!”女人们轻描淡写地告诉男人。
言外之意一个玩意能跟明媒正娶的她们比?
走得顺快不过是其粗鄙本性。
男人闻言果不再言语了。
毕竟能不畏辛苦地和原配来泰山求之的男人都比较正统,不至于宠妾灭妻。
……
爬十八盘,没人能说不累——脸上挂着的汗珠和粗重的呼吸声根本哄不了人。
先谢尚还能说话,但一上最后一段的紧十八盘便彻底失了声。
不过谢尚一直拉着红枣手的却是握得更紧了。
红枣知道爬山最花气力的地方就在保持身体平衡。
两个人松开手各自爬一准比手拉手省力。
但红枣看着谢尚手背上的罕见的青筋却啥也没说,只努力往上爬。
红枣前世爬过三山五岳,甚至还不止一回,但却是头一回跟人手拉手的爬山。红枣以为如此登顶虽说辛苦,但也很有意义。
人一辈子活得可不就是个体验?
脚踩上南天门的时候,谢尚狠狠舒了一口气,他可算是把他媳妇给拉上来了。
“什么时辰了!”谢尚问小厮。
振理回道:“巳正三刻!”
“还有时间,”谢尚回头告诉红枣道:“咱们歇一刻,午正前咱们一准能到碧霞宫!”
红枣已经喘得说不出话了,只摆了摆手以示赞同。
……
等到碧霞宫时,张乙已在宫门外侯了半个时辰,宫里的主持知客也接了出来,其中甚至还有雉水城的老道士。
“老道士来了碧霞宫?”红枣讶异。
谢尚笑:“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带酒?”
红枣奇怪:“难道只老道士喝酒?”
谢尚深沉道:“喝酒的不少,但能掏到我爹珍藏的道士只他一个。”
“所以,”红枣苦笑:“咱们吃尽辛苦跑这泰山顶上来求子其实最后求的还是老道士?”
这操作有点秀。
“也不全是。”谢尚正色道:“碧霞宫的香火还是很灵验的。老道士在这儿原是意外之喜。”
好吧,红枣服气:重要的是爬山。求子什么的原都是借口。
“尚哥儿,”老道士见到谢尚立笑成了一朵花:“你爹上回应承我的酒捎来了吗?”
“老道爷!”谢尚躬身施礼。
老道士和他太爷爷平辈论交,且又跟他爹来往密切,谢尚对他一贯执晚辈礼。
红枣跟着行礼。
老道士看到红枣,方咳嗽一声正色道:“大奶奶这一向可好?回头我给你画个生子符。你和尚哥儿烧化喝了,包你来年生个大胖小子。”
这是谢子安送酒时给提的要求。
老道士虽一贯不见酒坛不画符,但鉴于谢子安信誉良好,而红枣命该贵子,方才大方了一回。
喝符水啊!红枣没想到借口迷信旅游还有这么个后遗症,一时间颇为无语——她实在没法做出欢欣鼓舞的样子。
“多谢老道爷!”
跟他爹谢子安一样迷信老道士符水的谢尚高兴道谢,然后又道:“老道爷,晚辈这回来,太爷爷、爷爷还嘱咐晚辈带话问您老好!”
“好,好,那你太爷爷、爷爷给我捎的酒呢?”
没办法,老道士对问好的理解就是酒。
“当然!”
眼见谢尚应得干脆,老道士愈觉欢喜,捋胳膊挽袖子道:“在哪儿,快拿给我瞧瞧!”
张乙赶紧指了两个挑山工担了酒去……
“无量天尊!”直等老道士说完了话碧霞宫仙风道骨的主持方上前给谢尚、红枣打了一个问讯:“谢信士,谢太太,贫道有礼了。”
谢尚拱手回礼:“道法慈悲。”
红枣跟着福了一福。
这才是见礼的正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