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弦解下腰间玉佩,冷笑一声,“倒是和五皇子的贪得无厌如出一辙,难怪仓场侍郎一换新人,皇上也要把苏州织造换了——杭州金陵织造可还坐得稳稳当当……”苏安小心看着,见他虽恼怒,但语气里其实不太经心,便没凑趣多说话,只附和点头,果又听苏问弦沉吟一会儿,道,“江宁苏州杭州的事暂且搁一搁——先把扬州的事办妥了,扬州盐商们富可敌国,盐来大利,盐运使和盐政听说久久不和……至于外祖,也要时时遣人探望他老人家。
苏安连连称是,还要再说些琐事。只见苏问弦将点茶一饮而尽后,就只盯着那条石青间金如意绦子出神,连傅云天让他点曲都不接话,苏安不敢打扰,等了小半日,茶水都凉透了,方分解来,见苏问弦低低一笑,将玉佩收回仔细挂好,甚是愉悦,“些微琐事不急,先把真真的事定下……这如意绦子有些旧了,倒该让她打个新的才是。”
大雨瓢泼,送来一声闷雷。
赵越北立在窗前,望着雨中往来的行人车马,视线又移回对面的纪香阁,见得下人提了大包小包从铺子中出来,撑着伞冒雨而来。
他转身落座,黑漆八仙桌上早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酒坛酒壶,全是空的,赵越北指了指,示意伺候的跑堂再拿一壶上来,跑堂的小二为难着下楼拿酒,还没出去,就被迎面而来的赵府下人叫住。一面使了个眼色一面做口型,跑堂的小二迷糊不已,还没反应过来,背对着他们的赵越北重重一拍桌子,“磨蹭什么,还不快去!赵六,你滚过来。”
赵六抹把冷汗,指挥着其他人把从纪香阁里采买的物十轮流呈上,好给赵越北过目,跑堂的小二殷勤地提了两坛烧酒上来,落在赵六眼里,急得他额头冒汗,脱口而出,“每样都替表姑娘买够了,用个三年五年都不成问题,就是进了五皇——”
因见赵越北面色越来越差,赵六恨不能咬断舌头,把先前的话咽了回去,眼光在黑漆八仙桌上的酒坛酒壶上一扫,更是吃了一惊,劝道,“这连下了十天的暴雨,少爷就连喝了八天的闷酒,太伤身了。”
赵越北闷不吭声地撕了酒坛上的大红封纸,仰头一灌,置若罔闻。
赵六狠狠心,“这条路是虽说是三姑奶奶替表姑娘做得主,那表姑娘若自己不乐意,谁也逼不了她不是,少爷这会儿倒为表姑娘的事伤心,又有什么用处——表姑娘愿意攀高枝儿,乐得去做皇子的妾室,那就是不在乎和少爷的情分了……少爷既然拦不住,就该放手得了,何苦为了个女人害了自己身体,天下好女子多得是,何苦在一条树上吊死。”
赵越北喝酒的动作越发急促,赵六无可奈何,嘟嘟囔囔道,“这几天四山街的笔墨纸砚,棋盘街的布料香粉,高粱桥处的钗环玩意儿,不知给表姑娘花了多少银子,少爷倒是替表姑娘准备得好,可惜人家未必领这份情,说不定心里还在想,‘进了皇子府,那是要什么有什么’哪里还看得上少爷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