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只是笑,忽听得院中传来脚步声,苏妙真忙不迭放下书卷,人还没到门槛,就见顾长清推帘入内。
顾寅跟在后头嘿嘿一笑,抢个千儿道,“是爷不许我们通报奶奶的,怕奶奶出去受了寒。奶奶,爷往年在家也没如此体贴过谁,这可是心疼奶奶的很呐!”一说完,不等顾长清扭头,即刻缩着手跑出去。
苏妙真心中一动。凝神去看顾长清,他沾了一身乱琼碎玉,青缎毡靴早湿个透,棱角分明的脸上更冷出青紫。显然是一路冒雪,疾驰而回。
顾长清向来沉稳克制,此时居然略有窘迫,“别听顾寅胡扯,我一时忘了让人通报就急着进来了。”
苏妙真轻轻点头。并不说话,直接扯上他的衣袖,把他领到卧房暖炕上坐了。先拿烫过的手巾给他擦脸,又给他脱下外袍,扒下湿靴;随即起身,扬声要来烫黄酒。苏妙真端着白釉绘并蒂红莲碗,一径送到他嘴边。件件都是亲自服侍。顾长清几欲叫停,被她不着痕迹避开。
等伺候他喝完黄酒,苏妙真留心去看他的神色,因问道:“那些私设的小关都理清楚了?”
顾长清半靠在暖炕上,颔首道:“是,关役就地被审,这些小关大多都是高织造新设的,”顾长清眉头一皱,“收的浮税也尽数送到织造府了。”
苏妙真轻声道:“高织造往知府大人那儿告了你一状,说你征税过宽,有包揽漏税的情弊……”
顾长清眉皱更深。正此时,婆子们抬着热水进房,苏妙真吩咐着往隔间浴桶里倒上,又道:“但我瞧着,知府夫人与织造夫人很不对付,想来知府大人与高织造也不亲近,那自然不会信的,但正因为不会信,我怕高织造会往应天巡抚那里上告……”叹口气,道,“我知你行得端做得正,可上任以来,你裁减口岸,约束罚料,这几月的税额怕比往年同期少上一些吧……”
顾长清似瞥她一眼,他温声安抚道:“妙真,这几月的税额确实如你所料一般,减少一成了,但我准备狠抓一些仗势漏税的豪强富商。这钞关上被苛收税银的都是无权无势的商船平民,那些豪强富商们没几个正经纳银——我也拟好了上陈的折子……”
他顿了顿,道:“高织造兼管关务半年,我粗略算了算,他起码私吞了近十万两银子,在老家山东置下许多田庄……京里透来的消息,他还孝敬了贵妃兄长三万两,多半是想给他大字不识的儿子弟弟谋个进士出身……我这趟出门,寻来个厉害的钱粮师爷,等将账册厘清,”顾长清微微沉脸,语气有几分冷肃,“就把他高织造鞫献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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