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立即扭过头去,见得宁祯扬也正看过来,目光里不带任何情绪,那替安平居士自谦的话就再说不出口了。
人都是这样,自己能说自己不好,却容不得别人指出,她更是个只爱听奉承话的大俗人。
苏妙真登时就觉心中光火,想要发作。但好在她还记得这是吴王府,便竭力平静下来,半晌,方干巴巴道:“据说有唐白乐天写诗,每成一首都要给不识字的老妪念念,好让诗作能够直白简单到妇孺皆知……”顿了顿笑道:“或许这安平居士也是想让普通人能看得懂,听得懂。”
宁祯扬面无表情凝视着她,“孤竟不知,一个不过是以写话本聊以谋生落魄文人,一个却是流芳百世的诗坛巨匠,竟也能相提并论!”
轩内立时安静下来,只余戏台上的念白声。王府众人因见自家世子爷与苏安人又僵持起来,俱都尴尬畏惧。各自或借着喝茶、或借着听戏地不再说话。
“这又吵起来了,世子爷说不得还会迁怒到世子妃身上,世子妃想来也心烦呢……世子爷对妇人女子素来宽和不计较,唯独不给这顾家夫人好脸色,次次针对发难,也是好笑……”
“亏咱们当初还忧心——这位顾夫人生得过分娇美妩媚了……”滴珠听着尤侧妃等人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将目光移到用丹水蔻染作的鲜红指甲上,又移到案几上的燕窝汤,定神看了片刻,慢条斯理地吃上一勺。
苏妙真被宁祯扬一语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当然清楚自个儿几斤几两,可这吴王世子的语气怎么这么讨人厌呢。
再说,虽则时下写话本多是科举不第的文人,但她可半点也不落魄穷酸,只不过是借着文学话本在市坊百姓间传播思想理念。
“世子爷又不认识人家,这话说得就偏颇了——这安平居士未必是落魄文人。”
“孤确实不识此人,但难道你就知么?”宁祯从容不迫地用折扇敲着手心,“怎么你就肯定,此人不是身份孤之所言?”
苏妙真费劲挤出来的微笑僵在嘴角。她暗暗咬牙,在心里给宁祯扬做了几个针扎的小人,方平和笑道:“妾身看她的话本里可没有怀才不遇的酸气,所以才有此想——或许她不过是闲情偶寄,时不时写点只言片语出来自娱自乐呢……”
她也不欲再和宁祯扬纠缠此事,便要跟文婉玉说话或去看戏台上的小藕官,却听宁祯扬咄咄逼人发问道:
“若只是闲情偶寄,为何此人每年都写出三卷话本刊印售卖,难道不是为了渔利谋生?”
苏妙真轻轻吸一口气,道:“或是爱好呢,又或是此人想要借书教化呢,这都是说不准的,妾身不过猜测而已……”
言毕,她已然烦极怒极,更忧心自己再坐下去就要拍案而起,指着宁祯扬发脾气。就再度告罪更衣,也不要人陪,独自出轩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