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高织造狗急跳墙,想趁顾主事不在的这段时间,赶紧凑齐亏空递交到钞关衙门去,多加机头税布匹税不说,还雇佣了一班子无赖混混去催收……苏州城里的怨气就是本来只有五分,也被这些敲骨榨髓的地痞无赖给逼到了八分……所以现在传来的消息是。城里的机户机工们似准备去堵织造衙门,要讨个公道。”
宁禄一面抹着汗望天,一面对沉吟前行的宁祯扬道:“知府是个没能耐的老好人,若真激起事儿来,世子爷,咱们要管么?”
宁祯扬将墨竹骨扇在手心敲了三下,微微一嗤:“管?为什么要管?”他淡淡冷笑,“不但不该插手,还得替机工染工们煽煽风——扬州那边的案子就要了结了,慕家这回多半没事。皇叔既然处置不了慕家,心里说不得憋了火气——苏州的事再一发,高织造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连带宁臻达也要倒霉。”
宁禄心中一颤,点头称是。扬州府传来的动静是,运司衙门在苏问弦的安排下见风使舵,拦住了钦差没往下深查蓟辽总督与总商汪家、漕私案的关联不说,据说还提前给慕家递了个信,给了蓟辽总督和乾元帝一个台阶下。这漕私案既然查不到慕家,那很快便将了结。
而苏州城里的机工染工多达数万,真激起事来,不定要死伤多少人。更别说,而高织造日后若辩称是钞关和府衙不配合递交工银,才有此变。那与自家世子爷相契的顾主事也要被拖下水。
世子爷就不担心……宁禄吞了口唾沫,暗暗骂自己没脑子。高织造能想到借应天巡抚的手把顾主事留在金陵,不就说明了世子爷早料到今日之事,甚至在其中刻意推波助澜。
苏州城里闹出的动静越大,不但越可能把五皇子母舅拉下来,也能越给世子爷空出更多时间去处理湖广乃至齐言一疏的事儿。
宁禄点头心道:现在既然已寻着三个顶尖女戏,那自己就得在世子爷提起之前,即刻备妆奁、治衣裳、教规矩,再把人送到荆州府。这样等世子爷问起,也显得自己会办事不是……
他闷头盘算,走着走着一个不注意,却险些撞上了自家世子爷——原来不知何时,宁祯扬顿住了脚步,一动不动地正看向对面凉亭。
宁禄慌忙抬头,待看清那凉亭里站着的是谁后,登时退了两步,见得宁祯扬踱步下阶,更是默默叫苦,慌忙跟了上去,唯恐他二人再度争执起来。
暑光逼人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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