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的宁祯扬见得此状,指了一人,淡淡道:“云香,你去伺候顾主事。”
云香乃是这八个女妓红戏中最貌美的,且因是闸南李老鸨一手带大的,吹拉弹唱无一不精,腹中也学了上千套时兴曲,素来被苏州城的浮浪子弟捧着护着,故而举止行动间也多几分从容自信。听了这话,便不慌不忙地款提湘裙,不紧不慢地轻移莲步,要坐到这身着靛青增城葛实地纱袍的顾主事身上。
然而还没靠近案几,却见顾长清放下酒盅,虽微笑着,语气却坚定不容反驳,他道:“祯扬,心意兄弟领了,但我这儿的确不用人陪。”
宁祯扬吃了美人送到嘴边的一盏雄黄酒,没甚表情问道:“怎么,嫌弃她生得不够好?”
云香听他二人这两句话,脸面当即就挂不住了。她瞥眼一瞧,见得其他姐妹都已然坐定伺候起来,斟酒的斟酒,夹菜的夹菜,捶背的捶背,立时粉面微红,咬唇下跪,也不管顾长清出声拒绝,蹭到顾长清身边,乜着媚眼,抓了顾长清的衣袖撒娇道:
“顾主事可不能太偏心,和我一个妈妈的雨柳,顾主事都能赎了身去好生怜爱着,如何却不肯让奴伺候一二?却不是奴自视过高,奴在南闸行院里头,虽不是数一数二,却也强的过雨柳了!”话音刚落,云香只觉厅内众人的目光同时移转了过来。
赵越北正拿着镶金牙著,出神地夹着瓷碟儿里的红樱桃,连身边粉头的劝酒声都没听见,忽听这话,当即诧异抬脸,瞥向顾长清,拧起剑眉,下意识地欲要发问,却和对坐的陈宣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和陈宣是姑表兄弟,两人相熟已久,如何看不出陈宣正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他,当下收敛神色,顺势转头,接过身旁粉头高擎递送来的琥珀盅,喝了一盏。但用余光瞥向一旁的苏问弦,等他发话。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苏问弦面上不但毫无怒色,反兴味地眯起眼来,慢条斯理问道:“景明,你给人赎身一事,真真可知道?”
语气里也没有怪罪质问的意思……赵越北更加疑惑,皱眉看向苏问弦。
他可是明白苏问弦有多疼爱娇宠那女子,否则他和爹娘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当初他与那女子退婚后,明里暗里吃了苏问弦不少苦头,若非赵苏两家仍是结成了姻亲,他与苏问弦成了郎舅关系,即便还有慕家做共同的敌人,他和苏问弦也不会有几句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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