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弦见她脸色煞白,心中万分内疚怜爱,后听她言语抗拒,不由向前逼近一步,反问她道:“真真,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真真,你同我毫无血缘,原不是我妹妹!我要娶你绝然不犯半点纲常礼教!来日外人见你我成婚,想起我受伯府抚育之恩,认祖归宗后愿永结两姓之好,只会说这是一段堪比戏文的佳话,没人会苛责你我!”
他思及某处,又柔声道:“真真,你是怕人知道昨夜之事对你指指点点吗?你放心,因涉及你的清誉,今早我让人去审赵氏再有安排其他时,半点没提你我之事。”
苏妙真失魂落魄地摇头道:“不,你不明白,这跟畏惧纲常礼教流言蜚语没有关系,我只是,我只是——”
苏问弦打断她道,“你先前说过,再嫁与否只看三处,一是此人不纳妾好色以免后院生事,二是此人不得轻视拘束女子,三则愿意让你凭风借力,实现你心中抱负。若论这三处,我全都记着,更没有做不到的。”
“真真,赵氏婚前之事父皇他们都有耳闻,还问过我要不要废掉重娶,我当时想若不是你,谁是这裕王妃都全无所谓,犯不着再换人,便把她留至今日。”
他逼近一步,“这两年宫里宫外有的是人给我送各地佳丽,可我一想到你尚未文君再醮,或许我有星点半点机会,就尽数拒绝,连府里的小妾通房也全都打发出去。无非是想,或许有朝一日你会许身下嫁——再不成,你虽宽柔,原是个见不得莺莺燕燕争宠斗气的脾性,我不愿你厌恶我贪恋美色;我又一心只惦记你,天下其他女子,纵再绝色,我也看不入眼,没必要图一时之欢违逆自个儿本心——真真,我待你原是天地可鉴的真心!”
“其二,这两年但凡你要出门玩耍办事,无论京里京外,你见我有约束过你么?每次我都是遣人好生护送安排。真真,我明白你不爱束缚,昔年你未出阁时我虽拘着你,无非是忧心将来你嫁为人妇,行止散漫起来却要在婆家吃苦头。若换做我是你男人,我怎么舍得把你闷在内院?!到时候我能去哪儿,你就能去哪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是规矩,但在裕王府,我才是规矩!”
“其三,这两年内外政事大小隐秘,但凡你想知道,我没有不告诉你的。但凡你托我做的,我没有一件不是尽心尽力。云南铜政,两淮盐务,庇护海商,著作编书,预防倭寇,查找农物,支持丈田,同意封贡大大小小都暂且不说,就连犯着父皇最大忌讳的请开海禁,我也明里暗里提过许多次。来日你若想施展其他抱负,不一定非得嫁给文官阁臣,或是武官边将——”
说着,苏问弦一把拉过苏妙真,双手捧起她的小脸,拇指轻轻拂去她的泪珠,极温柔道:“我虽未必能践祚登基,但日后的皇帝必得是我抬举扶助上去,父皇对我颇感愧疚,又觉我不会争位,更不会管我娶什么门户的女子……届时你若想插手政事,我苏问弦心甘情愿为你驱使!”
他定定看向苏妙真,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炽热认真,甚至带上昔年自称,言语间更涉及争储秘密,苏妙真心中一颤,意识到面前男子居然是真心实意要娶她,甚至一夜之间就做好所有打算,不由万分惊慌无措。
她浑身绷紧,一把推开苏问弦,大力之下自己反倒摇摇晃晃撞到房内圆桌,扶着桌沿恨声道:“你疯了,你怎么能说这些混账话,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我中意的是顾大人,这样我又怎么能嫁给你?”
听到此处,苏问弦神色蓦地僵住,幸而他这两年把这里面的事来来回回思索过无数遍。不过一时,又柔下声笑哄道:“真真,你这就错了。你当初要嫁给赵越北时,并不喜欢赵越北,甚至还明知他喜欢他表妹;若非为伯府脸面和日后安宁,我瞧你是万万不肯退婚的。而你要嫁顾长清时,也纯粹只为父母放心,待他同样毫无情意,也知道他有个前未婚娘子……”
“既然当初你能毫无情意毫无芥蒂地决定嫁给旁人,为何到我反不可以?再者,真真,这世上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成婚后日久天长,我待你亦然满腔赤诚,总有一日,你会被我打动的。你能喜欢顾长清,自然也能喜欢我,他能给你的,我一样不少全都给你,甚至更多……”
苏妙真被他这长篇大论搅得脑海里一片糊涂,但本能地就要反驳他,尚不知从何说起,却听苏问弦道:“最要紧的是——真真,你已是我的人了。”
她心魂一震,顺着苏问弦的目光去看那狼藉不堪的淮扬产螺钿浮雕折枝花卉架子床,和床榻下的揉得七褶八皱的肚兜膝裤,嗫嚅着要反驳他,说她根本不在乎所谓贞洁,更不在乎旁人眼光,在她看来这就是两个被下药的倒霉鬼误打误撞滚到一块去,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又见苏问弦俯下身去,拾起那把佩剑,低声道:“真真,你我既有肌肤之亲,你又是我心爱之人,除非今日你杀了我,否则你要我眼睁睁看你另嫁旁人,那是绝无可能!”
苏妙真身子一颤,回视眼前男子,喃喃道:“你疯了,你疯魔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问弦凝望着她,神色专注,忽地自嘲一笑,“念想存的久了,自然就是难解的魔障……真真,我原不是圣人,能忍到如今已是——”
他止住话头,又重复一遍,“除非你杀了我,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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