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弘连忙施礼,猛然想起这是刘泰,才问道:“怎么会这么相像?简直以假乱真!”
“这是易容术,我当年便是靠此术混迹洞庭,官府也奈何不得,若不是碰到主人,如今还在江湖中以打家劫舍为生。”
郭弘猛然想起刚到降真宫时看见刘元靖,当时心中疑惑:师父怎么能那么快就来到这里坐镇,而且似乎没有受伤。
“那当日在南岳书院运功救我的是泰叔吗?不然泰叔身上怎么也有旧伤,师父又恢复得那么快!”
刘泰点点头,说道:“我们到南岳镇的时候,你师父就回降真宫了,让我易容去见李晏道,后来也是我带你回的祝融峰息庵,当时为了掩盖真相,就宣布闭关养伤。”
这么说来,刘泰的内功竟然比吕志真还要高很多,与刘元靖相差不大!
“怪不得师父一到息庵收了徒就一直闭关,只有你才能去见他,原来他根本没在那里。这么说,我当时拜的师父是你?”
刘泰笑道:“你不要在意这些末节,别人也不会知道。我给你起了上灶的名字,你师父也是认可的。”上灶是刘元靖死去儿子的小名。
他说的话终于解开了郭弘心中一直存在的谜团。
想不到师父和泰叔都这么会骗人!心里有些愤愤然。
刘泰说罢把手中的信鸽放飞。
郭弘目送那只鸽子带着刘元靖的表章飞入云霄,思绪纷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后世信鸽的飞行速度每小时大约是一百二十公里,但唐代的速度明显要慢一些,只有一百公里,十二小时后这只信鸽落在了长安南方终南山的一座女真观外。
很快那封信落入一双素手,又几经转折,传给这座道观的观主手中。
观主是位中年道姑,鬓发如云,风韵犹存,看相貌就知道年轻时是一等一的美人。
她把信封上的印章小心除去,然后拆开来读了一遍,思考了片刻,又把信纸放回信封,从怀中取出一个印章,重新按照刚才的样子恢复原状。
这印章是刘元靖临走时留给她的。
“备车,我要去宫中。”
周围的侍女俯身应诺:“是,公主。”
这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浔阳公主李飞真很快见到了皇帝,她是皇帝的小姑姑,往日关系还算不错。
不久宫中传出旨意,用三百里快递通知潭州,八日后就会到达。
“敕:……十月十一日至十八日禁断。”
当裴休得知消息时已经是十日之后,一旁的王居方直呼神迹,二人心中从此对刘元靖深怀敬畏。
十月初,在裴休等人离开之后,降真宫和九真观又忙碌起来,因为他们要准备十月十五日的下元节,祭祀下元宫主三品五炁解厄水官扶桑大帝,也就是俗称的水官解厄。
郭弘一直躲在自己房中修炼。
他这些日子颇有所得,《黄庭经》到了紧要关口。
在炼成第八重胃宫之后,如今开始修炼第九重,每日观想黄庭之宫,这里是下元黄老君的宫室。
上中下三黄庭又称为三元,由三位老君执掌,下元之主被称为黄老君。
郭弘诵念的神名是下元三品五炁解厄水官扶桑大帝。
正是十月十五日祭祀的水官大帝!
离下元节还有两日,郭弘每日练功。
据说这几天是一年中水气最旺的时候,水官对应的是水星。
水星有两个名字,清晨看到的叫辰星,黄昏看到的叫昏星,古人认为辰星有杀伐之气,主战斗之象。
所以他早晚练功。
下元节很快到了,法会形式跟中元节类似,只是仪轨略有不同。
这次九真观的观主毛太玄、主祭李冲昭都来相助,两观合办,规模自然更大。
刘元靖也偷个懒,只当了半日高功,下午就让给毛太玄。
另外两位主祭分别由张守静担任表白,李冲昭为提科,何登还是都讲(主持人)。
齐元乙最近一直说身体不好,一天只来半日。
郭弘跟着师父在祭台忙上半日,下午也没事了,毛太玄当然是用自己的侍童,所以他和曹守真都放假。
二人跑到房顶上看热闹,郭弘想起中元节跟何琼一起时的情景,一时入了神。
他的身体虽然只有十二岁的,却懂得不少人情世故,与同龄人一起玩耍,心无挂虑,又渐渐忘却,恢复少年的本真。
他决定忘却过往,活在当下,好好做个十二岁的唐朝少年。
“师弟,这个毛太玄就会拍马屁,要不我们捉弄他一番?”曹守真有些无聊,打着哈欠说道。
“好啊!”
如果是个大人,一定会说现在要顾全大局,毛太玄在主持法会,弄糟了降真宫这边也不好看,毕竟是两观合办的。
但郭弘也许是曾经被管得太严,上衡山后却会时不时地非常淘气。
他此刻童心忽起,才不管什么大局不大局,先闹一场再说。
和中元节不同,法会是在降真宫第二进的主殿前举行,这里四面环水,大殿就建在湖上。
两个孩子跑到后面,弄了半根毛竹做成水枪,从湖中往祭台射水,把毛太玄射得满头满脸……
法会提前结束,玄静阁一层供奉神龛之处,郭弘和曹守真跪在刘元靖面前。
毛太玄在旁边的椅子上用手巾不停擦头发,样子十分狼狈。
刘元靖面沉如水,说道:“说吧,为何如此行事?”
“不干小师弟的事,是弟子不晓事,愿意领罚。”曹守真垂着头说道。
郭弘摇头道:“水枪是我做的,从湖里射水的也是我,请师父明鉴。”
刘元靖喝道:“大胆!竟敢如此败坏观中清规!曹守真,你已经十五岁,还这般胡闹,上灶年幼,你也不教他学好,来人,给我拖下去打二十脊杖!”
毛太玄急忙拦住,说道:“先生息怒,这曹师侄虽然破坏了仪轨,却躲在水里没有被人发现,那些信众无知,以为是水官大帝降临,都纷纷称赞降真宫灵验呢。”
刘元靖面色一缓,问道:“果真如此?”
毛太玄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千真万确,这也算错有错招歪打正着,反倒做了好事。”
“只是毛观主面子上……”
“我毛太玄不过是先生座下一走卒,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这次都传说水官显灵,两观的香火更盛了。”
刘元靖点头说道:“如此便饶了这个孽徒,过几日就让他回息庵去,免得惹是生非。”
他又对郭弘说道:“上灶,你岁数还小,不要受师兄蛊惑,多跟观中的长辈学学。”
郭弘只得点头称是。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此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