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了什么了我?心底的委屈如滔滔江水奔流到西洲。
郭弘也劝道:“吕师兄也没做什么害人的恶行,那种事纯属个人爱好……”
……
江上的船只变得稀少起来,他们一路查问,终于发现释全义所雇的那条船正在返回岳阳。
拦住一问,才知道和尚已经上岸。
吕煜道:“现在如何是好?”
“估计释全义也知道我们船快,只得弃舟登岸,其实我已经猜到他要去哪里!”郭弘道。
吕煜大喜道:“快说来听听!”
“根据那些和尚供述,长安城内东南新昌坊有一座青龙寺……”
郭弘还没说完,吕煜一拍大腿道:“不错,就是青龙寺,那里是密宗祖庭,义真此时如丧家之犬,一定会逃回去!”
云玄素迟疑道:“既然是密宗祖庭,恐怕对方势力太大……”
吕煜笑道:“密宗是密宗,魔教是魔教,况且我们不是去青龙寺里抓人,而是在寺外等他。他们弃舟登岸,又不是朝廷官员,从陆路走应该很慢,我们走最快的路径,提前去那里堵截,才叫出其不意、守株待兔……”
钟离权在船头跟何琼喝酒,从头到尾对此事漠不关心。
飞舟继续往东北行船,第三天中午赶到鄂州,他们上了北岸,陆朝阳和几名衡山弟子驾船返回衡山。
曹守真叮嘱了几句,让他们自己小心,一路上见到敌人尽量绕行,夜间不要宿在码头,免得被人堵住。
郭弘道:“洞庭水贼已经丧胆,你们船快,遇到有人打劫不要啰嗦,撞沉他们便是!”
陆朝阳笑道:“放心吧……回来前先从长安传信,到时候我好驾船过来接人!”
曹守真道:“憨子,我会带长安的蜜饯回来!”
他们挥手告别。
看着飞舟消失在江面,郭弘等人才动身去附近镇子雇好车马,一行人顺着官道向北奔洛阳而去。
一路上钟离权都卧在车上睡觉,等快到洛阳时也没打招呼就飘然而去。
“率性而为,真有上古炼气士之风。”云玄素叹道。
他们到达洛阳时,已经是五月芒种,江南称为梅雨季,北方正是收割冬小麦,也是播种豆子、苋菜的时候,所以官道两旁农田中都是一片忙碌景象,路过的村镇正在忙着为小麦脱粒入仓!
吕煜到洛阳城外自家的田庄,见到父母正指挥农事,和奴婢部曲一起干农活,他急忙跑去帮忙。
郭弘等人也不好在一旁看着,都加入劳作。
忙到晚上总算歇下来,众人围坐篝火,看着部曲载歌载舞庆祝丰收,星汉灿灿,夜风习习,他们一边吃着酒肉一边聊天,感觉说不出的畅快。
吕让贬官已经三年,他如今是太子洗马、分司东都,唐朝实行两京制度,在东都洛阳也有一套备用的官吏体系,称为分司东都,有点像明朝的南京六部。
太子洗马从五品,是太子的属官,但分司东都就是在洛阳,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东宫在长安),而且就算去长安也没用,因为皇帝没立太子……
所以这根本是个闲差,整日不用去衙门,等于放了长假。
吕让年过五旬,须发皆白,个子也很高大,看来这几年的贬官生涯让他衰老得很快,劳作了一天就腰酸腿疼,坐在凳子上不停敲腿。
他的妻子李夫人也差不多年岁,体力明显要好很多。
吕煜跟父母说明要娶李素素为妻的事,二老都很高兴,李夫人问道:“李远家我是知道的,素素是长女,两个弟弟还小,又跟同族没有什么来往,到时候谁来送亲?”
唐代女子出嫁,都由同族的兄弟(最好是亲兄弟)护送到新郎家,如果路程较远,因为带着嫁妆,还需要有人护卫。
“素素说母亲在李家人缘好,能不能帮忙请一位?”
李夫人想了一会,说道:“你倒是有位远房表弟就在洛阳,他正准备南下,会路过岳阳,就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吕让一听就摇头,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此事万万不可,如今天下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还让儿子往上凑,是想毁他前程吗?”
吕煜一脸疑惑,问道:“母亲大人,您说的是谁?”
李夫人道:“就是李卫公(李德裕)的四儿子李烨,他前日带着妻子儿女过府叙话,说路过此地要去象州。”
次日,郭弘他们跟着吕让回到东都洛阳。
洛阳城巍峨壮观,洛水由西向东穿城而过,将城市一分为二,洛河北岸的西面是宫城,东面和洛水南岸是里坊内城。
内城中,洛北有二十九坊和北市,洛南有七十一坊和南市、西市。
南市占两坊之地,是洛阳最大是集市,隋末李密曾经火烧这里,市内有许多胡人商铺,本来还有不少胡教袄寺、摩尼寺,武宗灭佛时都被拆毁。
吕让的宅邸在南市东面相隔两坊之地的归仁坊。(一坊大约八百到一千米)
归仁坊又名归仁园,紧挨着洛阳城东的建春门入口。
作为建春横街(东西向的街道)南面临街的第一个里坊,在唐代十分有名,是达官显贵的住宅区。
往南隔了一坊之地,斜对面就是履道坊,那里是白居易晚年养老的“池上”园,白乐天作《池上篇》以记之,《琵琶行》、《长恨歌》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有一条洛河支流伊水经过履道坊池上园附近,又向北流过归仁坊。
归仁坊内大部分是牛僧孺的宅邸,牛家现在主事的人都在长安为官,府中只有仆役在打理。
众人路过牛僧孺的府门,进入吕让宅邸,吕煜的二哥吕熀、五弟吕炫和两个未成年的妹妹,听说父母回府都守在门口迎接。
钟离权、郭弘等人被安排在客房休息。
郭弘发现吕家人都很高,吕熀、吕炫也有一米九以上,但还是吕煜个子最高。
吕煜和兄弟姊妹随父母去了内宅,落座之后丫鬟上茶水,吕让夫妇详细询问吕煜南下的经过,才知道这些人道行高深,连忙安排仆人前去小心侍候。
“三郎,既然素素让你到长安送信给杜樊川,你就早点动身,可以去京中安仁坊的旧居,你兄嫂现在住在那里。”吕让说道。
他在长安任大理寺卿时,在安仁坊购买了府邸。
高品京官朝廷都会赏赐宅邸,但卸任后便收回,如果是自己购买的私第,当然不在其列。
此时这座私第由吕让的长子京兆府参军吕焕夫妇居住。
“是,父亲。”
“婚事筹备不用你管,到长安后对兄嫂要恭敬,不要误交匪人,兵部侍郎令狐绹之子令狐滈名声狼藉,与温庭筠等人整日游宴,你可要躲远一点。”李夫人在一旁说道。
“是,母亲。”
“除了拜会杜樊川,你还要跟洛阳的老邻居多走动走动,比如隔壁牛府出去的监察御史牛蔚、右补阙牛丛,集贤坊裴相国府的二郎翰林学士裴撰、四郎翰林学士承旨裴谂(shen),至于三郎职方郎中裴諴那里就不用去了,他跟令狐滈走得太近。”吕让又指点儿子。
裴府所在的集贤坊在白居易故居履道坊的西面,只隔着一条纵街。
裴相国指的是十年前去世的老相国裴度。
裴度也是河东裴氏,出身东眷房,他的长子裴识就是前文提到的现任湖南观察使。
这位裴度也是当世闻名,曾任宪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宰相,有再定山河之功,时人将他比作郭子仪,死后封为晋国公,所以尊称为裴晋公。
李夫人也道:“不错,是该多跟乡党走动,牛家势力不弱,还记得牛奇章(牛僧孺)回到洛阳,他家幺女嫁给邓敞时真是好大排场,今年邓敞不就登科了吗?听说很快就要授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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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物:吕让及其妻李氏。吕熀、吕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