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切会来得如此快。江修远病重,怕不是再过一段时间,朝中便会多出一位新帝。
江竞再将一些碎银塞进守卫手中,又问道:“那本王,岂非死期将至?”
守卫回绝了这次的恩贿,他们无话可答,唯有朝江竞拱手致礼。
“选一个罢,”江修远在纸上潦草地写下几个字,把纸笔一起摆在江允面前,“朝中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你选一个,挂个虚衔,趁朕还未驾崩,进去学学如何做事。”
江允因在大雨中跪了一天一夜,接连数日高烧不提。今日稍有和缓,江修远便来到了他的病榻前,他的视线在纸上游移,轻声询问:“儿臣对六部事务全不了解,父皇可否为儿臣解惑?”
“解惑?”江修远颇不耐烦地敲了敲儿子的手背,他惊讶于江允演戏的本事,若非他早有了解,便真的会被蒙骗过去,“吾儿,你太小看暗卫的本事。你暗中与朝臣的来往,真以为朕不知道?”
江允克制住讶异,既然江修远已经知道,那便没有解释的必要,他漫不经心地在“刑”字上画了个圈,道:“刑部罢。”
“不妥,”江修远忽地后悔,提笔划掉了“刑”字,并悠哉道:“你的心思昭然若揭。表面上你是看中了刑部,实则是要借刑部的便利,替你心上人查去年草草了结的旧案。”
江允敏锐地编造出了一个借口,他正要把此案往“大殷安危”上扯时,江修远却寒声打断了他:“无人证,无物证,你更深入不了江湖门派内部。连他们自己都难以揪出内贼,更遑论是你。你若不与朕顶嘴,待司影带回裴雁晚的尸首,朕会给她留全尸。”
江允蹙眉看着中年男人,他承认江修远从来不是一个多么慈祥的父亲,但直到此次回京他才发现,江修远的本性居然如此狠毒。
“你不必如此看着我。信之,你该好好想想,裴雁晚入狱时,你是如何为她做的打算。就连你请赴北方赈灾,也是为了博得一点护住她的威信与权力。”江修远说至此处,顿了一顿,又继续道:“你以为,你暗中与朝臣通信的事,朕一概不知?你为一个女人,做到这般地步,而她又为你付出了什么?”
他的这番话,终于显现出身为父亲对儿子的关心。但这样的关心来得太迟,江允毫不动容,他垂下头,胡乱在纸上重新画了一个圈,道:“便这个罢。”
“兵部?”江修远满意地点点头,一副欣慰模样,“提起兵部,朕想起来前几日送你回宫的护国将军府小姐。她娴静知礼,过些时日,朕为你们赐婚。”
“父皇哪里是看中宋小姐,您看中的是除裴雁晚之外的所有千金小姐。”江允没有抬头,而是用笔在纸上随意涂着,严丝合缝地覆盖住江修远所写下的每一个字,“没有宋家的小姐,还有李家的、赵家的。”
从小到大,江允极少与江修远顶过嘴。他乖巧懂事,不像江卓那样叛逆,又聪颖孝顺,远远胜过已死的江柏。更何况,他是明德皇后与江修远唯一的骨血,这些条件让生性冷漠自私的江修远给了他最多的疼爱——即使是这样,相对寻常人家的父子来说,这些疼爱却微乎其微,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