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闭关时除了周师姨和许大夫必定谁都不见,便决心要做你见的最后一个‘外人’。”秦渊笑得温和, 柔声道:“哪怕你一看见我便烦心, 那凭你闭关的时日, 也该消弭这些烦闷了。”
雁晚轻轻笑了一声,她不知秦渊何时也如此幽默, 又不愿接过如此风趣的话茬, 便换了个话题:“听闻,那日是你第一个发现昏迷中的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该感谢你。”
“不必谢我, 换作别人, 也会做与我相同的选择。但他们的心情,一定与我大相径庭。”秦渊比雁晚高一些,他往这儿一站,几乎堵住了一半的光,“我当时在想,你若死了,我该怎么办。”
他的情意表露地相当清楚,已经引起了雁晚的蹙眉,当他捕捉到雁晚神色变化的时候,便抢先一步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你昏迷在病榻上的时候,曾经稍稍睁开过眼睛,却又把我当成了江允。我与他并未相似到那个地步——你是否思念他了?”
雁晚思索一番,她连自己做过的长梦都记不清晰,哪里还记得自己睁没睁过眼睛、说了什么话?而且,秦渊的这番话令她感到些许难堪,若秦渊所言是真,岂非她无意间暴露了自己对江允残存的感情?
秦渊见雁晚面色暗淡,却不曾起要住口的意思,而是继续道:“你在迷迷糊糊之中说,你那么喜欢他,为何他不回来了。当时,我的脸上如同被人扇了一掌,火辣辣地疼……晚晚,你怎么能在我面前,说你‘那么喜欢他’?”
雁晚的眼睛越睁越大,明明秦渊正处在心灰意冷的失望之中,她却只能体会到自己的恼羞成怒。于是,她烦躁地与秦渊拉开了一步距离,冷声道:“秦渊,人做梦时说的话,算不得数。我除了剑法便一无是处,如今连剑法都废了,已是世上最微不足道的那类人。”
“你不是一无是处、微不足道!”秦渊抬高了声音,果断打断了雁晚的自贬之语。
雁晚笑了一声,解释道:“我话还没说完。假以时日,我便能把剑术重新拾起来。也许是一两年,也许是十年二十年。只要时间一久,水滴石穿。”
她从未觉得自己要做永远的废人,既然从前发过光,将来又何尝不能?
她藏起笑容,换了一张严肃的脸,又道:“时间一久,你便不会再念着我了。正如我从前爱吃绿豆糕,现在却不再喜欢了。”
这话是雁晚说给秦渊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日久天长,她对江允的感情归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静静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那你对我的厌恶呢?”秦渊忽然觉得雁晚就要化作抓不住的粉尘,从自己眼前飞散消失,便慌忙地抓住了她右手袖口,“是否也会随着时间消散?”
“不会。”雁晚直截了当地道出答案,瞬间浇灭了秦渊心头刚燃起来的希望,她并非要故意伤秦渊的心,而是要说真心话:“我讨厌一个人,必定延续一生。即使你救我一命,也不能相抵。待我出关,一定寻机会报答你。”
她留下失魂落魄的秦渊,施施然踏上了前往后山的路。这条路很长,她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身上残余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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