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晚一根根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像初学识数的幼童般,道:“这是师母和阿姐,这是‘明心’,这是‘鸿书’。”
她思索了一会儿,旋即举着无名指欣喜道:“这是我家小允,他在我心里排第四。”
排第四……
江允的额角轻轻抽动,暗暗劝说自己,第四也行,也行。
雁晚嘴里又嘟嘟囔囔了几句,江允没有听清,但接下来的话,他却听了个清清楚楚:“我真蠢,我怎会相信梁晦的花言巧语。我看见他胳膊上的烧伤疤痕,便想起了江允。火烧在江允身上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字字扎在江允心头。
马车里静谧无声,雁晚不再接二连三地吐着胡话,而是静静倚在江允肩头。
江允攥着她的手,逐字逐句地回温这段话,双眸渐渐酸涩。他的血是温热的,却在此刻变得灼烫滚沸。栽在他心间的树被热血灌溉,又开出一朵花来。
车窗外传来两声轻叩,司影的声音响起:“陛下,宣平侯从水里捞起来了,他似乎中了某种药物。至于裴姑娘的弟弟……”
“她没有梁晦这个弟弟。”江允心生不悦,出声提醒司影的措辞。
司影思虑片刻,道:“至于梁晦,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现在醒不过来。”
江允“嗯”了一句,作为回应:“让宣平侯明日进宫。”
他拍拍雁晚的面颊,柔声试探:“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去阿姐那里,好吗?”
他记得,雁晚从天牢里出来后,首先便要去找孙妙心。或许,孙妙心是最能安慰雁晚的人。
“不要。”雁晚抓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阿姐看见我的衣服破了,肯定又得哭,我不能让她哭——我想去找我的小狗。”
江允笑了笑,吻在雁晚的额角:“那回宫罢。”
马车应声往前驶去,车轱辘滚滚的声音在黑夜里清晰无比。
迷魂散的效果还在,雁晚每说一段话,便要歇许久。她既想说,又说得慢,江允唯有耐心等着,不愿漏过任何一句。
直到江允抱着雁晚进了太极殿,雁晚仍说个不停。
“我好想小黑炭,怎么办?”雁晚忽然扯住江允的耳垂,神情怆然:“它死掉了,死掉了。”
江允亦稍感失落,他把雁晚轻轻放在榻上,叹了一口气,哄道:“你不要哭。你先睡会儿,太医很快就来。”
他送小黑炭给雁晚,是为了让雁晚看见小黑炭,便能想起自己。万万没料到的是,黑色的小狗居然会为了救雁晚而殒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