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芙一身利落的短打,四肢皆露出一截,仍热得汗水如雨。她望向来人,轻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留在京城,不回来了呢。”
雁晚没有回应程芙的调侃,她俯身审视滚烫通红的炉火,试探道:“你要铸剑?这火,似乎太旺了。”
按照白霓裳的话,程芙心情不佳,若以铸剑为排遣,倒也符合程芙的脾性。
“我要的就是旺火。”程芙亦朝炉中投去了视线,她本游移不定,下不了决心,但雁晚一出现,她的意志便坚定了。
她要做的事,得给庄主一个交代。
程芙拿起自己搁置在一旁的佩剑,感叹道:“它的的确确是把好剑。”
修长的剑身布满了不规则的花纹,唯有用陨铁做原材料,所铸的剑才能拥有这样天生的纹路。
雁晚随声附和:“的确,这应当是你的作品里最好的一把。”
话音未落,程芙猛然推远了她,趁她尚未站稳,迅捷地把剑扔进熔炉中,一气呵成。
“你疯了!”雁晚大为惊骇,她急忙拿起火钳,欲把程芙的剑捞出来,程芙却拦住她,沉着道:“此举,叫做封剑。”
程芙的双眼沉静如秋水,与炽热的剑庐格格不入。她凝视着雁晚,又道了一句:“我明日便动身去海云关,归期未定。我的剑在海云关没有用武之地,不必带它上路。”
她并不知晓雁晚已听说了自己的身世,且她铁了心要为外婆送终,既然说不明归期,便无需多费口舌。
“那把剑,你当初茶饭不思,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铸好。”雁晚揪住程芙的领口,寒声质问:“你竟然狠得下心?”
于她而言,剑是知己、挚友,可在程芙眼中,似乎是件随时能舍弃的东西。
程芙的面庞一如既往地冷漠,她扬高了声音,道:“那又怎么样呢?或许有朝一日,我会回到山庄,再为自己铸柄剑。要不然,你铸把好剑送给我?”
“好,我答应你。”雁晚的话掷地有声,她蹙着长眉,眼中带火,要把程芙的心思看个一清二楚。
程芙的眸光动了动,她轻轻一笑,道:“我开玩笑的,不必劳你多费心思。”
“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雁晚声音泠泠,不容程芙再驳:“海云关,二十多日路程而已。九月论剑,我希望一睹上届魁首的风姿。”
“有你一人的风姿,足矣。我不知何时回来,剑庐主管的位置不必为我保留,选贤能者继任。”程芙捏捏多年对手的肩头,阔步离开了剑庐。
海云关远在千里之外,雁晚仅在《四海图志》上见过它的美丽——世上为它取名“海云”,以此来赞美那里素波成浪、团云翻涌的蓝天。再往海云关以西,便是无际大漠,大漠的另一头,驻足着名为“魏”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