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亮,已经下了两天的大雪还在持续不断的下着。天地之间,早已经成了白茫茫的一大片。
池厉熠在雪中艰难的行走着,待到了家了,他才伸出已经被雪冻的发紫的手叩响了已经掉漆了的远门。
呼呼的冷风从池厉熠的耳畔吹过,池厉熠的眉毛眼睫上都挂满了雪粒子。他伸手轻搓了搓双手,又从嘴里呵出一团白气,吐出的白气暂时的温暖了他的身子。
院门在这时候被人打开,沈花容的脑袋从门后钻出来。等他看到全身是雪的池厉熠时,她赶紧心疼的扯着池厉熠进去。
两人沿着破旧小院的走廊一路往回走,好不容易到了屋里。沈花容又赶紧亲自的去给池厉熠泡了一杯热茶禾。
池厉熠接过热茶,轻喝了几口,才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又跟着流窜了起来。随后他便一直将茶杯捂着手里取暖。
沈花容又过来亲自给池厉熠扫去肩上的积雪,因为离的近的缘故,她可以清晰的看到池厉熠那张已经冻青的脸上有好几处已经破皮了,眼眶的周围处,甚至还留着一大块被揍打过的乌青色妲。
沈花容咬咬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抱怨的轻踢了池厉熠一脚,“池厉熠,你还真是一块石头啊?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还真的听他的命去傻傻的守着城门啊。呸!你好歹以前也是萧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以前无论是先帝还是盛元帝,他们哪个敢不看重你啊?可是现在……你看看,让你一个大将军去守城门,这摆明不就是在羞辱你吗?只有你这种傻瓜才真的傻兮兮的去守那个城门呢。”
沈花容心里在为池厉熠打抱不平,随后又拿出君姬洛和池厉熠相比较。
“池厉熠,要我看来,你还真的不如君姬洛呢……你看看他,以前犯的事情哪一条比你轻了?现在他还不是带着肆肆在墨城悠哉的生活着,朝堂上高坐着的那一位不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吗?要我说来,你就是愚忠……你等着吧,等那一位让人砍掉我们的脑袋时,你就会后悔的!”
沈花容心里早就窝了一大把的怒火了。自从汝阳王登基为帝后,便尊号为嘉德帝。说起嘉德帝,她真的是有满肚子的怒气啊。这个皇帝吧,对朝中其他大臣采取的都是尽量的拉拢的政策。可偏偏对她家的这块石头,那是一点都不客气啊。在过去的七八个月里,这位皇帝接连下了九道降罪圣旨,把她家里的这块石头贬低一文不值。现在倒好了,他家这块石头更甚至直接从堂堂萧国大将军成了守城门的一个普通的士兵。
他们之前住着的国公府也被收回,他们一家三口不得不遣散家里的奴役,在皇城里租下这一小座院子。
池厉熠轻叹了口气,缓和了脸色对发怒的沈花容轻声道,“好了,你也别再抱怨了。以我和嘉德帝昔日的恩怨,他现在这样对我,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呸!”沈花容毫不客气的直接朝地上啐了口痰,“他就是一妒贤的昏……”最后的一个“君”字还没有说出来,沈花容就已经被池厉熠给捂住嘴巴了。
池厉熠脸色微微一沉,横声道,“你疯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听见了。你是嫌咱们夫妻活的太久了吗?”
沈花容在他的手背咬了一口,把满肚子的怒火硬生生的浇灭后。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问道,“你用过饭了吗?”
池厉熠摇头,“还没呢。”
“那正好,我也没吃。”沈花容说着话,便去了厨房。
没多久,沈花容就从厨房里端出一屉她亲手做的包子还有两碗的稀粥,夫妻两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因为没有看到池恒柳,池厉熠便开口问了他的行踪。
沈花容不怎么在意的回答道,“他和以前书院的几个故友出去了。过几天才会回来。”
池厉熠默然的点了点头便低下头将碗里的粥径直的喝下。沈花容虽然嘴里一直在不停的嘀咕着池厉熠,但想着池厉熠最近的遭遇,又极为心疼他。她把竹屉里的包子都让给了池厉熠。池厉熠知道她是在让着自己,便把他吃的包子都掰成两半,亲自喂给沈花容吃。可沈花容都是象征性的咬了一小口,便摇着头嚷着不吃了。
因为她不吃的缘故,池厉熠随便吃了两个包子便也装作吃饱了,不再碰竹屉里的包子。
窗外,大雪盖满了屋顶,隐约的传来了i压断了树枝的声音,沈花容遥望着窗外的雪景,看到的便是院子里种着的一棵桃树已经被厚厚的积雪给压断了。她轻叹了口气,有些忧心忡忡道,“算算日子,肆肆应该很快就要生了。都是这场大雪害的,要不然这一次我还可以去照顾她呢。”
池厉熠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窗外的屋檐下满是簌簌飘落的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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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能希望老天保佑,让肆肆和孩子都平平安安了。”沈花容双手轻合,一脸虔诚的祈求着上天。
池厉熠看着跟随了自己已经二十多年有余的女人,她的鬓发不在如昔日般的黑亮,娇颜不复往日柔嫩,眼角和额头处更是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可他就只是这么端详着他,心里就觉得无限的满足。
嘴角轻轻一扬,露出莞尔的弧度。他满是歉意的伸手握住她已经不再柔嫩如少女的双手,认真道,“花容,谢谢你!”大概是这场暴雪的缘故,此时此刻,他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悲戚的感慨。他们看重的孩子一个个的长大,离开了他的身旁。而以前被他一直看重的功名利禄现在也成了过眼云烟,人生的最后,陪在他身侧的倒只有了她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浪漫嘴甜的人。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二十多年前,当他跨过棺材铺的门槛,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棺材铺老板身后的她。
那时候的她,泼辣、明媚,嘴角仿佛永远都是向上扬起的。而他,虽然会排兵布阵,会训练士兵。可他闷sao、嘴笨,是个只会固执的坚持己见的少年。
后来,他被调回了皇城,原本以为她只会成为他生的一个过客。但她竟然追到皇城里。当他再次看到她时,他难得有了少年的情怀。
再后来,他带着她回了她住的小镇。他到现在还记得他岳父听到他要娶他女儿时那种明显被吓到的神色。再再后来他们有了孩子。
她一直在他身边支持付出着,可他能给她的东西又少的可怜。
沈花容心里即使有再多的埋怨,这一刻,执手相牵的她,心里也甜到如吃了蜜似的。此生此世,她既得夫君怜宠,又得小辈以礼相待,看过风起云涌,潮涨潮落。余下人生,也无憾了。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一室的温馨搅散。
池厉熠看了沈花容一眼,起身整了整衣服,便自己去开门了。门被打开后,君姬洛那张俊美如铸的面庞就出现在门口了。看到开门的池厉熠,君姬洛咂了咂唇瓣,笑的一脸灿烂,“池国公,好久不见咯了。”
“你……怎么现在进京了?肆肆呢?”池厉熠的目光向院门口扫去。门口矮小的屋檐下,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君姬洛的侍卫,唯独没有看到肆肆的身影。
池厉熠狡猾的双眸闪过快速的闪过一道厉光,似乎是已经想到了君姬洛这次进京的目的了。
君姬洛没有回答池厉熠的问题,而是伸手轻轻的推了池厉熠一把,径直的向院子里的方向走去。沈花容在听到声音后,也跑了出来查看究竟。当看到来人是披着黑色貂绒大衣的君姬洛后,她脸上一喜,双眼立刻泛起狼光,大步的往前走了几步,随后握紧拳头,就用力的揍在君姬洛的身上。
“啊呀,你怎么来了?肆肆不是快生了吗?你现在进了皇城,肆肆她由谁照顾啊?”
君姬洛将手一摊,俊美的脸上挤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舅母,我是连夜赶回来的。你……能先给我一杯茶吗?”
“哦,瞧我,一见到你就高兴的什么都给忘记了!”沈花容大呼一声,拍着自己的脑袋,随后便一阵烟似的将君姬洛扯进屋里。
池厉熠不得已,也得跟着进了屋子。
君姬洛进屋后,将屋里的摆设仔细打量了一遍,眉头微微一紧。昔日好歹也是威风凛凛的池国公,现在竟然沦落到要住在这样简陋的房间里。果然,时也命也!
在君姬洛愣神时,沈花容已经倒了一本热茶给君姬洛。君姬洛双手接过热茶也不喝,只用它来捂自己的双手。
“肆肆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本来我是想去看她的,可这雪下的太大了。”沈花容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关于唐肆肆的事情。
君姬洛幽暗的双眸微微一黯,长睫猛眨了几下,低着头神色讳莫如深的看着自己手里捧着的热茶,茶水上还有袅袅的白气冒起。
沈花容察言观色,心里有不好的念头浮起了,“肆肆怎么了?你快说啊?”
刚从屋外走进来的池厉熠听到沈花容的这么一句话,目光下意识的一紧,沉声向君姬洛问道,“肆肆到底怎么了?”
君姬洛垂着眼眸,卷翘的睫毛又遮住了他幽暗的眸瞳,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现在的眸瞳。
他端着茶杯悲戚道,“皇上这次派钦差大臣去墨城捉拿本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