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砥很少对她这样说话,半夜胃疼时那些话突然在脑海里不断反复炸开,育成澄咬着被角第一次没有去找他。
她讨厌他一本正经专横武断地说教,他不应该是站在长辈的角度就这么简单轻易否定拒绝断定她。他们明明是更加亲密一点的关系,他应该明白,即使她偶尔犯浑偶尔叛逆偶尔中二,但绝对不是对自己不负责人。她的感情也远不只是他想的那么幼稚和脆弱。
但这件事却是划开她和周砥脆弱表象关系的锋利一刀。
之后天气转凉,进入新学期,再迎来冬天。
周砥对育成澄的态度产生剧烈变化,真真切切退回大人和长辈的阵营。育成澄被抛弃感紧紧包围,快要窒息。她努力回想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过分,或者踢得周砥太痛,所以他再也不愿意在她大叫着他的名字时皱眉停步,却耐心等她跟上他。她给了所有和好的契机,周砥全都忽视,她也泄气,不再主动接近。就这样,开始了一场看不见硝烟和结尾的冷战。
育成澄的学习成绩随着心情上下起伏,考过年级前五十也考过年级倒数后五十。老师着急得快要吐血,找来成女士对谈,育成澄在一旁拉着书包带放空走神。
和成女士回去的路上,天空突然飘起雪,鹅毛大雪,好大一片,不小心落进育成澄的眼里,冷得她一个激灵。
她忍不住放声大哭,成女士被吓了一跳,本想说教的心情被担忧掩盖,忙哄她:“怎么了澄澄?哭什么?压力太大了是不是?”
育成澄只是哭,哭到后来脑子迷迷糊糊的,都想不清楚自己一开始为什么要哭。一路抽抽噎噎地哭回家,刚好碰到周末回家拿东西的周砥。
她抹了一把不知是哭得还是冻得通红的小脸,把一直拎在手里的饭盒包砸向他,“混蛋!我一定会考上八中给你看的!”
八中是周砥的母校,年级尖子生们的目标之一。
只可惜育成澄放了大话,和“干完这票我就回家结婚”“做完这笔我就金盆洗手”“我一定会回来”的没用誓言一样殊途同归。
她努力做掉了厚到可以防弹的卷子,白天夜里梦里的背单词,刷题刷到指尖磨出薄薄的茧。挑灯夜战,轮番苦读的日子太无趣,她悄悄偷来周砥的照片放在枕头底下,睡前偷偷瞄一眼,也只能是一眼。
对周砥仰望又置气的复杂情绪支撑她走过了一整年,然而她还是差了一点。
除了八中,育成澄所有的志愿都是闭眼选的,她信誓旦旦地跟成女士说除了八中她那里都不去,所以去哪里都可以。考试分数在志愿上跌来跌去,最终直线跌进了志愿上最差的学校,离着八中只有两条街的,一所大人们口中所说盛产不良少男少女和神奇都市传说、一本率低到人咋舌的学校。
育成澄窝在家里哭了一整个暑假。
可惜眼泪只能表达情绪,哭泣不能解决问题。她没办法,只能一股脑站起来面对自己的失败。可能是见过自己最悲惨的时刻,人的脸皮也能厚上几分,育成澄不再躲着周砥,主动打破冷战,软硬兼施,在他面前不断刷存在感。他不是不信自己会喜欢她吗?那好,她就偏要说。说到他耳朵起茧,相信她是认真的为止。
周砥结束五年的本科学习,进入牙科诊所工作。听靳阿姨说他拒绝了去国外硕博连读的机会。育成澄则进入全市名声极差的高中读书学习。
偶尔她也会想,她和周砥其实一开始并没什么交集,只是他们住得近,亲近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周砥说得对,人会走进更广阔的世界,认识更多优秀的人,有了对比就不会执着。
只不过这个人不是育成澄,可能是周砥。
反正一开始,他只把自己当小朋友吧。
不过没关系,人有耐力太空都能上。区区一个周砥,有什么的。只要努努力,怎么都能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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