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夜眼一红,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夜,你受伤这些天,伯伯没来看你,希望你能理解,”范宁的父亲露出一个疲倦的苦笑。
“伯伯……”余夜有些不安,“宁儿她……”
“伯伯有件事想问你。”范父挥挥手,打断余夜的话。
余夜点点头。
“那天的事,我和你伯母都了解了,对方也找过我们,不过我们没同意他们的条件,准备走法律程序。伯伯不瞒你,我们从外区找的律师已经被他们赶走了,现在没人敢接这个案子。但是我和宁儿妈妈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就没有公平和正义。我现在只想问你,你愿不愿出庭作证,为宁儿讨回公道?”范父眼中冒出光彩来。
“我……”余夜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范父眸子里的神采迅速消失了,“怪不得,怪不得,”他环顾病房,若有所思,“余夜,你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条件,是么?”
余夜的头垂的更低了。
“你抛弃了尊严,抛弃了我女儿,换来了什么?一份补偿款?一份好工作?”他质问,双手在半空划过,好像要把整间屋子抱在怀里,“还有这间舒适的病房?!”
余生再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了,他站起身,礼貌而坚定的环住范父的肩,“范伯伯,我弟弟需要休息,您还是先出去吧,有什么事,等我弟弟伤好了再说。”
范父冷笑一声,没有拒绝,走到门口时却突然转身,对埋头不语的余夜说:“你好好休息吧,休息的时候想一想,你睡在单人病房的时候,宁儿却被李家父子关在精神病院里受苦!”
余夜没注意到范宁的父母是怎么离开的,也没注意到妈妈柳月君在迟疑和愧疚中和余生诉说着什么。
余夜满脑子里只剩下精神病院四个大字闪来闪去,等他回过神来,夜幕已经降临,余生正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打盹。
余夜看着抱着胳膊缩在椅子里的哥哥,心里的内疚几乎快要溢出来了。无论如何,余夜想,是自己给妈妈哥哥带来了麻烦,如果真的需要自己放弃什么才能保护他们,那就放弃吧。
余夜下定决心,但是,无论如何,他也要先确定范宁的安全。
去见她一面,余夜心底有个弱弱的声音说,去见她一面,最后的告别。
余夜想要安静的思考一下,那声音却像突然受到鼓舞,在他脑海里不断呼吁,不断重复:去见她一面,去见她一面。
余生是被噩梦惊醒的,他梦到一副古怪的画面,余夜低头静立,身上闪耀着金色的光砂,一股黑色像蛇一样缠绕余夜,吞噬着,随着黑色的动作,余夜身上的金色光砂也发生变化,有星星点点的黑色随之若隐若现,最后变成一团深沉的墨意。
余生想叫他,却发不出声音,他一着急,向前迈出一步,脚下却踩了空,一晃身就向着无底深渊坠去。
余生被吓出一身冷汗,脚下踩到实地。
“余夜?”余生转头看去,发现窗外已经开始泛起微微青光,余夜却不在床上。
“余夜?!”余生吓了一跳,在这时候余夜消失,难道因为昨天的事,他又动摇了?
“哥。”余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余生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余夜正站在窗前远眺,余生有些疑惑,刚刚自己转头的时候怎么会没注意到床边的余夜?
“哥,”余夜转过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一套余生带来的换洗衣服,“我想求你件事。”
余生看他的打扮,猜到了大概,“你想去见范宁?”
“是,”余夜垂下眼帘,“毕竟还是要告别的。”
余生点点头,昨天,他从送走的范家人嘴里,妈妈柳月君嘴里,甚至还有两个满嘴八卦的护士那里,得知范宁的下落,并且拼凑出了她的经历。
范宁在医院苏醒后,便一直沉默,直到李家人如昨天找到余夜一般找到她。
那天的范宁情绪非常激动,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并且在精神和肉体上双双受到重创的姑娘爆发出一种狂暴的力量,她当着保镖和医护人员的面几乎要掐死还敢露面的李启壹。
再加上范宁儿父母的态度,李家的条件自然是谈不成了。但也是因为当天的事,李家人找到机会,给医院方面施压,院方领导几乎是闭着眼宣布范宁精神状态的失控,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当着范父范母的面强把范宁捆绑上车,送往市精神病院。
这件事让余生在悲哀之余倍感心惊,他越来越能明白妈妈的选择,有范宁的境遇在前,柳月君不得不退缩。
余夜不想也不敢问余夜知不知道这句告别对范宁意味着什么,他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他不希望家里有任何人落得范宁的下场。
余生看着弟弟,心里有了决定,“我送你,妈昨天跟我说了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