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夜无声的笑了,血水从嘴角滴下。
“现在李总督的夫人天天看着儿子的照片以泪洗面,我们身为下属,真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可恨自己无能,做不了太多……”
狼狗突然抬起余夜的脸,“只能让你疼一疼了。”
余夜盯着狼狗的眼睛,那双眼睛狭长而精明,余夜却只在其中看到冷漠和残忍。
狼狗眯起眼睛,猛的掐住余夜的脖子,将余夜的脸撞向桌面。
一下,两下,三下……
余夜感受着每一次碰撞带来的疼痛,一开始,颧骨撞在铁制的桌面上,除了冰冷,还有突如其来的刺痛,撞击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余夜的脑子里就只剩下富有节奏感的砰砰砰。
这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吧,余夜在晕倒前想。
然而余夜这次不再有时间喘息,又一盆凉水叫醒了他,他扭了扭脖子,有些无奈,这群人实在没有什么新鲜的方法了。
狼狗在他面前观察着,看到余夜清醒过来,他竟然露出一脸羞涩的表情。
“不好意思,刚才失手了。”狼狗拍了拍余夜的脑袋,就像哄骗小孩子一样,“通常我不这样的,一般来说,我要整的人,都会清醒的感受到痛苦,”他咧嘴一笑,仿佛胸有成竹,且一直对此颇为骄傲。
余夜仰起头,让鼻血从嘴角流过,他的左半边脸已经血肉模糊,隐隐露出白骨,让人不寒而栗。
邢队长摇晃着脑袋转过头,似乎不忍心看到这么血腥的场景,在狗嘴里,什么东西也会被咬的稀烂。
狼狗却毫不在意,这种情景对他来说并不比一盘红烧肉更来的恶心,实际上,他还是个素食主义者。
狼狗把来时放在桌上的箱子一把拽到身前,“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工作搭档,”他在余夜面前打开皮箱,“他们都叫它刑房。”
刑房分三层,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有钝有尖。
余夜瞧了一下,又闭上眼,他现在脑子嗡嗡作响,很难明白,也不想明白这些工具有什么用。他早已经预想到自己的结局,而这些只不过是通往终途的小小插曲罢了。
狼狗从箱子里挑选了一把小钳子,他满意的欣赏着上面的暗红色锈迹,“你看,这把钳子,普普通通,不过是我最喜欢伙伴之一,它既可以拔牙,也可以拔指甲,”他把钳子在余夜面前晃了晃,“那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呢?”
余夜睁开眼,咧了咧嘴,露出满嘴血红。
狼狗也眯起眼睛,原本就细长的双眼此时只剩下缝隙。
“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是警察。我第一次出警的时候,遇见的就是一件分尸案。在第七区,一个贫民家的七岁女孩,被人分成三十三块,扔在四个不同的地方,”狼狗一边转到余夜身后,一边自言自语,“开始的时候,上面很重视,我们队长亲自带队,挨家挨户的询问盘查,只可惜那几个地方都太过偏远,没有监控探头,我们一队十一个人只能靠人力一点一点摸排,但是这边还没有找到多少线索。没想到三个月后就又发生了一起分尸案,这次是一个9岁的女孩,也是贫民窟出身,被人剁成二十四块,可惜我们只找到二十三块,有只手直到破案也没见影子,大家都猜是被野狗吃了。”
狼狗抓住余夜的一根手指,仔细用钳子夹住余夜的指甲,余夜能够感觉到钳子抵在皮肤上的冰冷,手指上的血管突突跳着。
“我们队里都是些刚毕业的毛头小子,我当时也不比你大多少,连续发生两起分尸案,手法相似,显然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伙人。队里人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把凶手也砍成二三十段,所以大家个个拼命,希望在第三件案子发生前找到凶手。”
说到这里,狼狗顿了顿,突然手中用力,钳子向上一提,向外一扯,一片鲜红的指甲连着根部的血肉一齐离余夜手指而去。
十指连心,余夜再也忍不住,放声惨叫,手铐打在椅子上,发出铛铛的声音。
狼狗把那片指甲放到桌上,摆在余夜面前。
“我们运气不错,第三件案子发生了,但是这一次凶手没那么幸运,有人在凶案现场附近见到他,根据线索,我们又找到附近监控探头的录像。”
狼狗又拔起一片指甲,余夜哀嚎一声,额头和后背渗出大滴大滴的汗水。
狼狗把第二片指甲摆在第一片的旁边,整整齐齐。
“有了突破口,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凶手,一共三个人。抓捕的中途我们遇到了反抗,有两个兄弟被当场枪杀,还有两个兄弟受伤没有挺过来,可最终我们还是抓到了他们。”
第三片指甲被撕下来时,余夜已经叫不出声了,手指上的疼痛让他全身抽搐,却没有办法发泄,只能尽力向后仰着头,就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喘息着,却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失去了战友,我们当然悲痛,但是一想到伸张了正义,我们心里便充满力量,我们原本以为,大家伙会受到表彰。但是案子报上去的第三天,队友就收到督警传唤,据说在他家里搜出超过百万的现金,没有意外,队长被逮捕。”
狼狗并没有停手,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松撕下第四片指甲,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语调甚至毫无变化。
“没过几天,我们的案子就被驳回,上面说,案子是队长做的,抓人只是为了掩盖罪行。可是抛开第一件案子不说,从第二件案子开始,队长一直跟我们的人在一起,根本没有犯罪时间,更没有动机。这么一来,几个月的努力付之流水,四个同事也白白牺牲,我们中有人抗议,没过多久抗议的人就被带走,理由很简单,队长供出他是同谋。”
此时,余夜的一只手的五根手指已经血肉模糊,他终于忍不住,咬牙说:“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你愿意开口了?很好,不过不要打断我,”狼狗拍拍余夜的脑袋,“后来我才知道,我们抓到的三个人,是第七区最有钱有权的子弟。他们杀人的理由也很简单,几个公子觉得无聊,于是决定在每个人的生日当天,杀一个人以示庆祝,至于分成多少块,就由当天是寿星多少岁生日决定。”
余夜吐了一口血水,“畜生。”
“哈哈哈哈,”狼狗大笑,“现在在其他人眼里,你也是个畜生。”
“说了半天,你就为了告诉我这个?”余夜冷笑。
“不不不,当然不是,”狼狗逼近余夜,“我想告诉你的是,也许你真有冤屈,但是你的冤屈永远也不会为别人所知,你想要的结局永远也不会到来。说不定我们会砍断你的四肢,把你养在罐子里,我们不会让你死,只是每天浇水施肥。而你,你会供出你的同伙,我想想,有谁呢?你那个哥哥?还是那个死去的小姑娘的父母?当然,我们也会找到你那个单身妈妈,她叫什么来着??”
“哦对,柳月君,”狼狗看着余夜眸中的怒气渐盛,“你猜我们会怎么对她?”
余夜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脑子快要炸裂,这不光是因为疼痛,还有从心底涌出的怒气和怨意,有什么东西似乎在皮肤底下哀嚎着扭动着,试图钻出身体,像试图脱离蜕壳的蝉。
“我这里有个大大的鱼饵。”狼狗指指自己的裤裆。
“你猜它能不能钓到柳月君这条大鱼?”
“够了,别玩了,”邢队长有些听不下去,强忍着厌恶说,“李总督什么意思你就去做吧,别在这里恶心人了。”
狼狗发现余夜眼中的黑色似乎越来越浓,他喜欢这种玩弄别人对方却无可奈何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像高高在上的君王,而不再是大人物们的狗。
余夜死死盯住狼狗。
没有所谓的一命换一命,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还会有其他亲近的人为他承受大人物的怒火。
“你看,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狼狗知道自己成功激怒了对方,“小人物即使拼了命,也改变不了什么,你让大人物疼了,大人物便会让所有你在乎的人生不如死。”
余夜低下头,湿漉漉黏糊糊的头发遮挡住他的面庞,将整张脸都藏进黑暗里。
灯光闪了闪,突然暗了下去,就像有人挡住了光。
“你猜,柳月君这条大鱼吃鱼饵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狼狗直起身,哈哈大笑。
笑声在审讯室回荡着,笑声中,余夜的身体发出丝丝黑色痕迹,就像蒸腾的水汽,他嘴唇开合,似乎说了点什么,狼狗没有听清。
“什么?”狼狗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余夜脸旁,“你说什么?”
你们全都该死。
黑暗像火一样升腾,猛然炸开,灯光乍灭,
光明驱逐,黑夜降临。
余夜腕上的手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他被黑暗簇拥着,推举着,漂浮半空。
“你们全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