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似乎到此为止就要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直到现在,余夜的再次出现。
韩秘书是在哭泣中说完整件事始末的,他已经彻底陷入崩溃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屋子里那不同寻常的黑暗越发浓烈,像是拥有了情绪一样激荡着。
余夜跟那黑暗共鸣着,互相影响,余夜心境的动荡和坍塌让那黑暗更加强烈的活跃着,而反过来,黑暗的激荡也让余夜的心更加难以自已。
余夜和黑暗正在渐渐相融。
余夜发出一声长啸,黑暗如旋风般凝聚变化,将屋内的一切都卷入其中。
韩秘书的哀鸣被吞没了。
黑暗一散一聚,余夜消失在夜色之中,整间房屋如同被飓风席卷而过般只剩下满目疮痍,韩秘书夫妻两个人被磨干血肉,留下一堆骨碎落回地面。
龙鸣山庄建成于十年前,即使到现在也可以称得上第五区数一数二的别墅区,里面的人非富即贵,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大多数屋子里实际上都没有主人入住,平时只有佣人在里面打理。
李总督清晨起床,家里阿姨已经做好早饭,总督夫人没有等他,已经开始用餐。
李总督好不容易挪到饭桌前,一看桌上的餐具摆放就有些头疼。
这几天里,每顿饭时桌子上都摆会出儿子的碗筷,即使不信鬼神,即使是对自己儿子,李总督也开始有些忌讳。
李总督在桌边坐下,椅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他皱皱眉,对一旁的阿姨吩咐:“郑妈,这几天没事把这把椅子换了,又有声音了。”
阿姨连声答应,总督夫人却接口:“还不是你自己太胖,换多少把椅子也是一样。”
李总督没有回应夫人的冷嘲热讽,只是眉头皱的更深了,像是深深地印刻进脑袋里似的,“郑妈,把那份碗筷撤了。”
“不行!”总督夫人尖叫一声,那种感觉就像有人用指甲生生抓过黑板,尖锐的声音跟她消瘦高挑的身材倒是极为搭配,“谁都不准动我儿子的东西!!”
“不要再闹了!”李总督一直压抑着的怒气也临近顶端,“儿子已经不在了!你还要多久才能清醒!!”
这是最近几乎每天都要发生的争吵,阿姨已经知趣的悄声离开,在这种情景下,她可不想无端被卷进去。
“如果不是你从小惯着儿子,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李总督咆哮着,硕大的肚子顶在饭桌上,震得整张桌子乱抖乱颤,带着桌上碗碟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李总督的怒气是真的要炸了,儿子的死不仅给造成他感情上的打击,后续带来的一系列主动被动的事情还会继续影响下去,本区藩王从他到任就与他不对付,这些事情再经过有人人的发酵传入帝都,甚至可能影响他在新皇心里的印象,“那两家人死的死疯的疯跑的跑,你还想怎么样。”
“他们那群贱民全死光了也换不回我的儿子,他们的命比得上我宝贝儿子的一根脚指头吗?”李夫人用更大的声音还击,唾沫飞的到处都是,手中指指点点在空气中胡乱挥舞着,好像某个疯狂的乐队指挥家。
李夫人忽然想起什么,她大声叫嚷着:“余家还没死光!还有个贱种!”
她低头咬了一会牙,自言自语:“小韩办事也不利落,竟然还剩下一个,等着,吃完饭我就给他打电话,老娘非得把剩下那个小东西弄死才解恨。”
不能再让这个女人胡闹下去了,李总督一拍桌子,不耐烦的想回答什么,却突然哑了。他直愣愣的盯住夫人身后,瞳孔缓缓放大,露出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对他来说,面前的人其实比鬼还要可怕。
“余家当然没有死绝。”
余夜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黑眼白瞳,身上黑气缭绕。
“余家还有我。”
“你……余夜…...你还活着?你是怎么进来的!警卫!警卫!”总督夫人尖叫着拍打着桌子,如同盘旋在尸体上方的乌鸦。
看着似人似鬼般的余夜,李总督再也无法平静面对,他想起那些流传在帝国高层之中的种种传言,想起那个军神罗将军身边名为由四郎的年轻人的前几天的电话。
“亦.....亦神者.....”李总督牙齿打颤,“你竟然是亦神者?!”
“李千山,那些警卫呢?警卫呢?!”时间过的越久,总督夫人颤抖的就越厉害,一半是因为愤怒,另一半则因为是恐惧。
李总督没有回答夫人,身为帝国的高层,即使没有机会亲眼得见,他依然知道亦神者的传闻。
既然余夜是亦神者,那么只要传闻里有三分真实,别墅附近寥寥的警卫力量自然形同虚设,权力和财富在面对可以破除一切的蛮力面前变得如玩具一般毫无意义。
在这一刻,强弱关系陡然转换。
第五区几乎是最有权势的夫妻坐在自己家的餐桌旁,却如同等待屠宰的牲畜。
余夜终于露出由心而发的笑容。
黑暗怒放,如玫瑰一般盛开,眨眼间就填满整座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