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依然在正常前行,余生所在的车厢最前方的车顶在巨响过后破开一个巨大的裂口,大块大块的车顶碎片随着一道黑影一起重重砸落,把中年男人压在一片狼藉之下。
灰尘和沙砾混合着外面的热气一涌而进,一时间车厢里烟尘弥漫,遮的人睁不开眼。
余生下意识将手挡在面前,他透过指缝隐约看到烟尘慢慢淡去,露出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人看起来只是普通初中生的身量,身穿一身路上随处可见的灰色运动服,头戴兜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男女。
余生既惊慌又觉得可笑,现在已经入夏,尤其是在戈壁荒漠中,穿成这样,怕不是要中暑。
那人却好像不知冷热,实际上,这个从天而降的人根本看不到任何表情,他的脸上戴着一副白色面具,面具上绘着一张古怪的笑脸,从余生这里只能看到面具一双明亮的眼睛。
面具人扫视整节车厢,包括余生在内的所有乘客目光都被刚才的突变吸引,傻傻看着这位陌生人,大家的脑海里还没有接受他从天而降的事实。
面具人一言不发,双腿力量迸发,从头顶的裂口一跃而出,车厢随之猛的一震。
车厢里安静极了,来人的出现消失仅仅只有几秒钟,仿佛只是大家同时做了一个相同的梦而已,但是车厢前端的狼藉和只露出下半截身体的尸体却在无声证明这一切真的发生过。
“那……那是什么?”有人期期艾艾的问,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
“妈妈,树!”整节车厢中,只有赵小羊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依然快乐的指着窗外大喊大叫,希望能够引起妈妈的注意。
这一次,不仅仅是余生,整节车厢的所有乘客都注意到车窗外的异象。
车窗外,有一条巨龙摇首摆尾,搅起漫天黄沙,与列车并肩前行。
余生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不是什么巨龙,也不是其他动物,而是无数株粗大到常人难以想象的藤蔓。它们相互缠绕扭曲在一起,构成更加粗壮的躯体,在阳光之下黄沙之中,远远看去就像一条庞大无比的怪龙。
在荒漠之中出现这种巨大的植物已经足够令人震惊,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藤蔓犹如游龙戏水一般在荒漠中蜿蜒前行,碾碎原本就已经风化的小山,推开无数挡在面前的石块。
赵小羊叫它们树,余生却觉得更像怪蟒,而他们的列车似乎随时都会被这条在荒漠中狂舞的巨蟒吞噬。
“怪物!”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喊着,“那是怪物!”
车厢里“嗡”的一声,一时间仿佛炸开了锅,人人自危。
藤蔓巨龙距离列车越来越近,在戈壁中横冲直撞,击飞一切胆敢阻挡它前行的事物。
一些被它席卷抛起的碎石和沙尘砸落在车厢顶部和侧面,不时发出一连串的暴响声,有车窗玻璃被较大的石块砸出裂纹,眼看随时都会破裂。
余生把还一无所觉满脸兴奋的赵小羊拦腰抱给红衣女人,女人搂紧自己的女儿,缩在座位上,注意力却集中在车外。
不仅是她,余生的目光也紧紧追随车外搅动飞沙走石的藤蔓狂蟒。
余生注意到,其实并不是那些藤蔓本身在移动,而是后面的藤蔓转瞬间枯萎凋零,绿叶枯黄,新的藤蔓飞快的从前方地面蓬勃生长,加入进来。如此交替轮换,造成前行的假象,实际上仔细看去,更像是一场由无数藤蔓组成的接力赛跑。
藤蔓层层叠叠,如同蛇窟的蛇般相互扭动缠绕。在藤蔓交替之间,露出顶部位置。余生这时候才发现,在藤蔓的最顶端,位于这条舞动狂龙的龙头之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站在最高处,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头戴兜帽,脸上也挂着那副白色面具,风吹的衣摆猎猎作响,人却似乎丝毫不受飞石黄沙的影响。
余生一开始还以为这就是刚才闯进车厢的面具人,但是他很快就看出藤蔓之上的人个子明显更加高挑修长,虽然兜帽和面具遮挡了真实面貌,但是胸口的鼓起却可以证明这是一个身材极好的女人。
戴着面具的女人忽然心有所感,似乎注意到余生的目光,她遥遥望来,与车厢内的余生对视一眼。
余生明知隔着车窗,对方从外面很难看到自己,却依然迅速挪开目光。
这一挪,却让他瞥见了另一场奇观。
余生还记得,他在医院楼外遇到的那个陌生中年人嘴里的火人,余生一直对那些都市传说嗤之以鼻。
而现在,余生只想握住那人的手,声情并茂的向他道歉,并且告诉他,自己也看到了。
藤蔓之上,太阳之下,一道火蛇划过半空,如同白日流行,紧紧追随藤蔓巨蟒。位于那团火焰核心的是一个人形,在阳光下看不清五官,却身躯俱全。
那人发出一声呼啸,一抬手便有火团朝着面具女人砸落。
“花仙!和我一战!”火人大喝。
面对火人的挑衅,被称作花仙的女人一言不发,头都不转,却似乎洞悉全场。身后藤蔓生长缠绕,交织在一起,化成一面巨大盾牌,挡住火团。
那团火焰如同碎裂的玻璃一般四下崩开,藤蔓盾牌也被烧成一片焦黑,很快就枯萎消失。
火人似乎早就料到如此,他身子后面的火焰猛的燃烧起来,飞行的速度陡然加快,嘭的一声落在被他称为花仙的面具女人身后,脚下的藤蔓很快就被高温炙烤到碳化开裂。
花仙终于缓缓转过头。
“舞焰,你落在我的世界里,真的不怕死吗?”花仙淡淡的说,说话之间,四周藤蔓蜿蜒而上,转眼缠住火人的双腿。
“你伤不到我。”舞焰冷笑一声,他的全身被血红色的火焰覆盖,只有眼睛口鼻是金黄的空洞。
随着话音落下,舞焰身上的火焰大盛,熊熊燃烧,花仙距离舞焰只有三五米远,已经可以感受到那逼人的炙热。
缠绕舞焰的藤蔓瞬间化成灰烬,舞焰想要拔腿而出,却忽然感觉脚下一空。
“蠢材。”花仙轻哼一声,看着舞焰从他脚下被自己烧穿的地方掉落,消失在视线中。
这发生的一切只在转眼之间,余生还没等看到火人去了哪里,就听到头顶又是一声巨响,似乎半空中炸开一道闷雷。
余生还没来得及把视线挪回头顶,一道黑影就从刚才的裂口坠落,重重砸在列车内。
这一下,车厢地板终于承受不住重击,被砸的变形,随着震动发出凄惨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