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店长和铁匠的目光聚焦下,余生有些莫名的慌乱,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想了解什么,只是在心里大约明白,如果他们不接受这个解释,自己可能会很麻烦。
咖啡店里安静极了,让人不安的静谧与一窗之隔的街道形成鲜明的对比,余生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时清脆的碰撞声似乎就响在每个人心头。
店长被响声惊动,终于从沉思中走出,抬头看向斜靠在另一张桌子的左右。
“看过了,来的时候干净的,”一直在等待结果的左右说,不过余生没听明白,“包里没有多余的东西。”
铁匠点点头,面无表情。
店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原谅我们的无礼,”他说,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你刚才说,你出院以后无处可去,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余生有些厌烦这种没完没了的问来问去了。
比起询问,这场面似乎更像是一种非正式的审讯,但是余生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耐着性子解释了自己最近遇到的事,只是把细节隐去。他不愿意拿家人遭遇的不幸来证明什么,而且在内心深处,他也不愿意再回忆。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但是让余生心情稍稍愉快的是,短时间没有人再次提出问题。
店长的手指依然轻轻敲着,余生决定不再看他们,专心对付自己的咖啡。
这时,铁匠屁股底下发出两声震动,他艰难的抽出一块老式手机,盯着屏幕看了片刻。
“他说什么?”店长问。
“一致。”铁匠把手机推给店长,目光却转向余生,“余生,余夜,范宁。”
余生猛然抬头看他,“你们调查我?”
铁匠点点头,“你的背包里有你的证件,所以我们知道你姓甚名谁,也可以拜托一些朋友帮忙调查你。”
“对不起,”店长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我们不得不小心。”
“手机那边就是这个调查我的朋友?”余生忍着怒气问。
“我们在四区的朋友,”铁匠说,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是身体却明显放松下来,“一个私家侦探,关系很广。至于你家里的事……很遗憾。”
“既然这样,如果没有问题,感谢你们的咖啡,”余生站起身,“我可以走了么?”
“我们没有问题,”铁匠懒洋洋的说,“但是我担心你一踏出这个门,就会遇到问题。”
“我遇到问题?”余生冷冷的问。
“不要误会,我们不会找你麻烦,铁匠说的是……”店长的脸上又出现了眯起眼睛的笑容,余生现在看他,像极了一只打量母鸡的狐狸,“近神军。”
“近神军……”余生脑海里浮现出列车上看到的画面,“由四郎……还有那个火人……”
“正是。”铁匠打个指响。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余生瞥了他一眼,“近神军为什么要找我麻烦,我可是刚被他们放出来。”
“请坐。”店长一笑,做个请的手势。
余生没有说话,却依言坐回。
“你出门以后,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告发我们,一个则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你的生活。”店长靠在椅背上,轻点手指,“如果告发我们,我们大概会很麻烦,不过你却一定会再无宁日。”
余生依然沉默,他在思考店长的话,两边的角色不知不觉中对调过来。
“且不说我们一定会去找你,近神军也会好奇你为什么没有失忆,依他们的传统,等待你的大概不是解剖台,就是培养器。”店长说。
“解剖台?”余生有些难以想象。
“那天军方给你们所有人注射的失忆药剂,不是简单的药物……”店长说。
“实际上,它原本也属于亦神者,”铁匠冷笑一声,“这是近神军某个实验室里某位亦神者的血液分离提纯制造而成的,他们叫它天锁。我七年前见过那个实验室一次,那个创造天锁的亦神者就被养在培养器里,永远沉睡,毫无知觉,他还活着的唯一证据就是他身上还在流动的血液。后来他被转移了,现在究竟关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对你,”铁匠瞥了余生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戏谑,“他们大概也会用你来做相关的反向研究,找出你不被天锁影响还能记起我们的真正原因,相信我,那不会好受。”
“……”余生想象那个场景,自己身体上也许会插满导管,悬浮在不明的液体里,像标本一样被保存研究着……那情景,令他不寒而栗。
“如果我不去告发你们呢……”余生知道,这一切的可能性都只是眼前这个人的一面之词,他的最终愿望大约也只是希望余生能够替他们保守秘密。
但是实际上,经历了这么多事,即使他们不提,余生也不愿意再跟官方有任何接触,他一直怀疑母亲的死有某个幕后人推动,而这个人的眼睛,大概也在一直搜索他的身影。比起游荡者,帝国的谎言也许更多。
“你短时间当然不会有问题,”店长说,他身体前探,直视余生的双眼,“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整车的人都失忆了,那为什么唯独你还会保留记忆?”
余生皱了皱眉,渐渐的,眉头松开,他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荒谬感,余生想起那个莫名出现的幻象视野,他忽然明白,店长要说什么了。
“没错,”店长一直在观察余生的表情。
“你,”他敲敲桌面,“可能也是一位亦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