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她一紧张激动就有些小结巴,却到底在他沉寂的威慑中平静了下来:“没事的,我经常晚上进林子。”言下之意就是这么多天来的药和汤水都是她这般得来的。
知道她已经误会,但苏鹤行却不会多作解释。活了二十余年,他明白有些话不点破,反而对自己更有利。
“你上来。”
“什,什么?”她转瞬傻愣,怀疑自己幻听。
“要我说第二遍么。”此时,苏鹤行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犹如摄魂黑湖般的眸子淡然望向她。
她显然有些挣扎,却不知道到底挣扎个什么劲。
出乎意外的倔强。他不再说话,视线自然也不会再落在她面上。
她低头,小嘴微张嗫嚅了几下,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苏鹤行彻底再醒来时已是两日后的傍晚。抬眼望去,窗棂外是半融的雪,迎着玻璃窗纸竟印的室内光亮如昼。
室内除了自己没有别人,而门外的红泥小炉上瓦罐正冒着热气,咕嘟咕嘟的发出声响。墙上挂着的是几只腊好的野j,半新的蓑衣下正淅淅沥沥的滴着被热气熏下的雪水。这一切都再家常不过,家常到好似这里本就该这般。半撑起身的气力还是有的,苏鹤行蹙眉坐起,却正好沿着窗外瞧见那个背影。
屋外半眼雪水半眼枯,但如若仔细瞧却还能看见地表上新起的青苔。好似在说寒冬即将过去,暖春要到来。打他看来,那个背影过于专注了。叮叮的溪水在半结冰层下悠闲溜过,那身影正一动不动站在溪水边,纤细的胳膊上举着的是只削尖前端的木叉。
不用转到她的正面去,也能知道笑盈盈的月牙眼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溪下游鱼。好似站了很久,那么雷霆万钧的猛戳下去,却只带起一串冰水花。顾不上抹脸,那背影又恢复了原先待势而动的身姿。
“您醒了!”她抓着几尾活鱼,脚正踏在门槛之上,脸上是昭然若揭的喜色。但很快那喜色便消了下去,只余怯怯,连忙连退好几步往厨房跑去。
“您,锅上热的有鱼汤,我,我给您端来!”她将鱼汤端来,便只缩在一旁不敢作声。
“穿这样少,你不嫌冷。”苏鹤行半倚着土墙问道,摄魂般的凤眸视来,那容光即使落魄依然贵不可言。
这么冷的天,将将找到的棉被和可以取暖的破袄子此刻都铺在他的周侧,而她,那单薄的衫影明显过于寒凉。
“不会!”她双手屈膝,眼珠却瞬时亮了起来。他关心自己!这个意识闪过她简直无法自持。
“有人!”他蹙眉,神色却突然变得狠辣。
“啊!”
她跳了起来,在瞬间破窗而入的数道黑影之前,竟是一把横扑在苏鹤行身上。
苏鹤行剑眉微微一蹙却很快神色若常。身体接触他虽是不喜,到底没有说什么。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小的猎人屋,恍然已经塞了一屋子跪地的黑衣人。她利索的往床脚滚开,缩身再缩身,眼角垂垂,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般小心翼翼。
“属下来迟!还望主子赐罪!”为首的黑衣年轻男子不敢抬首,双手举起青碧剑身向上。
苏鹤行没有作声,尊贵无比的面容渐无表情。薄唇轻启,语速缓慢而冷漠。“你确实该死。”
身为铁鹰卫总领,却让自己的主子暴露在危险之下。
为首的黑衣男子脸色发白,剑刃猛的调了个个儿,一句话不说,朝自己心窝刺去。
她失声想要尖叫,却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但不是现在。”凝聚真气在一指,弹石为辅竟打落黑衣男子的剑刃。
剑身落地发出脆响,男子双手急忙撑地跪倒。“多谢主子不杀之恩。”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强行催动内力导致气血逆转,苏鹤行只能勉强靠在粉墙上问道。
即使在他人瞧来盖着的是再廉价不过的青底褥子,却隐隐叫人生出坐拥羔芘的华丰。
黑衣男子仰起清秀的面孔,轻声说道:“幸不辱命。”
缀着八宝璎珞的四轮马车缓缓往前行着,拉了拉身上湛然一新的衣裳危襟正坐,偌大的马车里外只她一人,有些局促不安的一直不敢掀帘张望。
这般冷眼行着已经几日,路上遇见的行刺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但那群后赶来的黑衣卫却再也没有让那人受过伤。
那日,他被那群黑衣男子簇拥着离开。临去之时,他回首问道,要不要跟他去。
跟他去?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她不是乞儿。她小心翼翼的保密,却早被看穿。这样的身份,如果没有个名正言顺的主人,东躲西藏的日子也腻了……
是啊!这样的她,怎么能躲得过那人的眼睛。
路边的叫卖声已经密集了起来,这就是到了国都的繁盛处。
也不知道他会把自己安排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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