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呢!军医在哪里,在哪里啊!”原本还冷寂自持,说到最后几个字苏鹤行终于吼了出来。他横抱着她,止不住的背脊发凉,比雪意更冷的寒冷不知何时侵入了肌体。
他分明常年练功,根本不惧冷,为什么现在又这样冷呢?
“啊……主……人……”她的目光有些涣散了,却还是强撑着聚焦。“我不是在……做梦吧……您没事啊……太好了……这实在是太好了……”她说一句歇一句,又呕出了一大滩血水,中间还掺杂着大量的黑色血块。那些血水滴落在苏鹤行纯白的衣襟口,沾染的到处都是。
“……弄脏了……怎么办……”岁岁委屈的伸出了手,她颤抖着想要拂去那些血水,却越擦越脏。她迎着雪光眯起眼,才看见自己的手上原来也全是血水。哦!这就难怪了。
“不脏!你的血不脏!”苏鹤行缓缓的握住了她的小手轻声说道,又突然提高了音量。“军医呢!军医还没来吗!?”
“神仙来了也没用,她把那壶鸠全喝了。”飒月被倒剪着绑在那里,他嘲笑着。
“你说什么!”佟嘉敏和苏鹤行同时抬起眸子望着他,后者本就阴鸷,这下更是仿佛从地狱里放出来的煞神一般。
“她全喝了?”佟嘉敏错愕的望着飒月,忘记了狂笑。“原来她不是傻……她是一颗心全落在苏鹤行身上,就算人抢来了也是无用啊。”他颤抖着嘴角,像是被人逼着饮下一斤苦酒。
“你怎么配呢?”佟嘉敏苦笑着问道。“你这种人怎么配呢?既然你已经部署好了,为什么要任由我的人把天奴带来这里呢?难道你的人不会阻止吗?说到底,不还是她在你心里也没那么重要罢了!傻天奴……所托非人啊你知道吗?”
飒月也想要仰天长啸,大家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肖想别人的女人吗?
“不是!”苏鹤行蹙起眉头来否认,他心焦的想要抱紧怀中的她。“你相信我!”他并不是没有考虑到天奴,他有留下铁鹰保护她!这一切都不是佟嘉敏说的那样!
她歪在他的怀里,轻轻的笑了。“……您不用……和我解释啊……我从来都是……相信您的……”不管他说什么,她一次都没有怀疑过呀!
“你乖。”他的心肺翻腾着,似什么破茧成蝶般飞了出来。胸口炸裂似的疼痛,他是病了吗?
“主人……您还记得您第一次……叫我名字时吗?真好听……那是我觉得我名字……最好听的时候……可惜再也没有……人叫过了……”她的神色越来越柔和,那线条优美的唇已经完全被血污掩盖去原本的颜色,只余一片红渍。偏她的脸是那样惨白,显出病态的娇美。“您能……再叫叫我吗……”
苏鹤行低下头来,轻轻抚摸着岁岁的小脸,笑得十分勉强。“对不起啊……我忘了……你再告诉我一次吧,这一次我一定牢牢的记着。好吗?”
“原来……主人忘了啊……”她笑的有些落寞,胸口的微息越来越弱了。“也是……您是个那么忙的人……那您听好了……我的名字……”
苏鹤行俯在她的小嘴边,然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虚无。
“我没听清,你再说……”他抬起头来,却看见岁岁眼中的光芒缓缓收敛,那双弯弯若月牙的眸子静静的,轻轻的阖到了一起。颤抖的长睫停顿了下来,像是一片小扇子落在那里……
“我没听清!”苏鹤行提高了音量,他突然聚力在掌,不管不顾的输下内力去。然而岁岁依旧静静的歪倒在他的怀中,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回应。“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你不能这样!你不是说想要陪着我吗?我没允许你死,你不准死!”
他一遍一遍的执拗着的输着内力,就连苏耀上来劝都没有一点用。
“哈哈哈哈!这个时候来后悔有用吗,装的跟真的似的?还不许她死!你是阎王?还连她名字都不知道……那你就更不知道她腿怎么断的咯?”佟嘉敏疯狂的撩拨着他,干脆逼的这个人走火入魔算了!那时一定很有趣!
“你闭嘴!”苏耀走过去,用刀柄给了佟嘉敏一心窝子。直逼的对方也是一口热血喷了出来。
“你算什么东西?你叫小王闭嘴小王就闭嘴了?哦!你也肖想过这个天奴对吗?”佟嘉敏神经质的抬起了头,弯着腰痴痴的笑。“你不让小王说,小王还偏要说!”
“你闭嘴!”苏耀低吼了一声,脸上火辣辣的。
“但凡苏鹤行你花一点心思在她身上,都不至于这么不了解她……哈哈!你嫌弃她,你送她去庄子……她十一岁家破人亡,被送到了祖父的部落里。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那部落又被咱们中原人破了……她也被俘虏变成了天奴。她被天奴官强暴,左腿都活生生掰折了才烙下的奴印。对了,你想知道她祖父的部落是谁破的吗?啊?”佟嘉敏咧着嘴笑,恶形恶状的。“是啊!是摄政王你啊!就是当年你一战成名的那个草原部落啊!万万没想到吧!”
那天斗兽场他无意中听见场中男天奴的话,抓来一问……没想到她的身世竟这样悲惨,他也更怜惜她更想保她周全了。
可惜!
听到这里,他紧紧的揽着怀中没有一丝温度的天奴。‘哇’的一声,苏鹤行一口热血喷了出来。和岁岁冰冷的血水混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彼此了。
“主君!”苏耀大惊失色的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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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改朝换代都是件极其惨烈的事,偏苏姓王朝独树一帜。
那日,小皇帝的母后诞下孩子,小皇帝来不及有动作就被扣了起来。接下来的废帝和拥立新皇能用顺利到不能再顺利来形容了。
就像大家每天都研习演练一样。
曾经的小皇帝被赐下了‘哀’王封号,和太后一起打发上了封地。这一路山高水远,两母子老的老小的小,有个生老病死也很正常是不是?
新皇苏鹤行一上位就是一连串动作,这人心狠异常,办起朝政来六亲不认。在他的强压之下,原本上蹿下跳的臣子老实的像是鹌鹑。
这个人如果说对待朝廷像是刺刀,那对自己就像是刮骨刀。刻薄到让人害怕!
老臣们每年一遍遍的上着奏折……一遍遍的劝着这个似乎跟自己身体有仇的新皇帝立后,偏偏人家只守着一具棺椁,过的跟苦行僧似的,连个子嗣都没有。
几十年过去了,新皇帝变成了老皇帝,依旧截然一身。而原本千疮百孔的中原在他手中打了数个补丁,也渐渐复苏起来。
那一年,是老皇帝登基的第二十五个年头。他有感于天命,从自己的一堆子侄中挑选出最为精明能干的那一位,传位于他。
群臣反对的声浪一浪比一浪强,这位老皇帝却置若罔闻。
他痛快的卸了任,朝代更迭的比之前还要平稳。
虽然新的皇帝一直在苦苦挽留却一点用都没有。那天是个普通的日子,没有刮风也没有下雨,没有一丝异像。
那位曾经的开朝皇帝,他默默带着那具水晶棺材……悄然消逝与天际。
【正文完】2019/1/08
PS:写到这里正文就完全完结了。汗颜,本来预定就写2万字的,哪晓得越写越长。明明大纲就写了一百多字,再写就崩了。(其实后期已经崩了,哭)
那么,下一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