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个渐行渐远,被簇拥着走回厅堂的甘霖不用回头,都能听见驺曼文的悠长谩骂声。
她说的是那几个词,“赔钱货,该死鬼,你怎么好去玩水呢?怎么不淹死你啊。淹死你我们都好过啊。”
想来也是从那时起,周继同驺曼文对待驺虞的态度变得十分离诡。
驺曼文以往只是嘴不好,可那天之后对驺虞的谩骂开始成倍地变本加厉,有时打麻将输了钱还会回家用苍蝇拍去抽她的大腿胳膊内侧的嫩肉,说的最多的也就是:你害我,你怎么不去死之类的咒怨。
而周继也不再选择对年幼的她施舍任何一点属于长辈的慈悲。
他多数情况下都会下班后在外流连酗酒,晚归后就会找借口对驺虞进行殴打。
不像驺曼文嘴里变着花样的怒斥,周继打她的理由有时是因为她的成绩不好,有时因为她递来的茶水太烫,更多时候他一言不发,直接踢开她的房门将她拎出来扔在客厅的地上一顿乱踢。
至于少数时间里,他酒醒后,好像根本不想看到她这个人一样,遮挡着视线,选择无视她的存在。
好在驺虞是个耐打的小姑娘,又也许周继下手总是寸着几分力气,暑假过去,初中开学,她立刻向学校申请了住校名额。
本来以为驺曼文会不同意,驺虞都已经想好了自己以后要节省掉早晚晚饭,只在食堂吃一顿午饭省钱的说辞来祈求母亲。
但出奇的,那天驺曼文和周继的心情都不错,似乎是很愿意将她远远送走,即便是海云镇的初中部距离他家的房子不过五条街区而已。
可以入住学校的前一天,打包了驺虞的一个破破烂烂的行李,周继同驺曼文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送到学校宿舍大门口立刻掉头就走。
驺虞两只细胳膊颤巍巍地拎着行李上了宿舍楼,可发现宿管已经锁了屋门早就下班回家。
她扔下行李打开了走廊的破旧玻璃窗,想对着父母的背影喊他们等一等自己。
可是,触到驺曼文同周继亲密握手笑谈的侧脸,她舌下的话又重新咽下去了。
记忆里,自从生意倒闭后,父母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那双手不是用来指责对方,而是亲密地牵在一起了。甚至在等公交的车站,驺虞还看到周继搂住驺曼文的侧脸,在她嘴上重重亲了一口,惹得母亲脸颊通红。
那晚,年小懂事的驺虞没为自己伤心,她懂钱财多么来之不易,做梦时都在热切祈求着父母真的能发到大财,那样他们恢复当初的安宁,一定会永远开心。
躺在楼道里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驺虞就被湿冷的风灌了一肚子疼痛。
原来是初秋时节,窗外又开始下雨了。
她从走廊里爬起来,又裹了一件外套遮挡手腕的淤青,才捏着自己的入学通知书去找相应班级。
学生宿舍就坐落在初中部白楼的旁边,驺虞佝偻着身体从楼梯上行。
声音逐渐喧哗着,很多父母都领着孩子等在教室门口互相大声嬉笑攀谈。
新年级总是象征着新的希望,除了驺虞,大概周围所有人都从心底感到那么愉快。
驺虞抬眼望了一下密压压的人群,只一眼。
她就看到站在人群外略显疏离的少年。
那个在池水中救过自己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