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反应过来,这人一开始就打算对自己动手了,他对沈岐远的唯一作用不是保留好名声,而是那些张氏的家书。
“这便是渊清玉絜的沈大人吗。”他嗤笑,“也不知这些年来,他手上还有多少冤案。”
如意轻啧了一声,烛火明灭。
“这世上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沈大人有他的考量。”她道,“虽然此案说不得他公正,但要说他大错特错,倒也未必。”
云程纳闷了:“要说你与沈岐远恩爱,你偏与他背道而驰。可要说你们毫无瓜葛,你这时候竟还维护他?”
“一辈子同舟共济多没意思。”她懒笑,“情爱里就得有些刀光剑影才不乏味。”
“……”这是正常人理解不了的想法。
两人很快从地道出来,如意雇车将他送到朝天门外,看着他越过守卫,顺利敲响了天听鼓。
咚——咚——咚——
沈岐远骤然睁眼。
天地仍有些晕眩,他扶着床沿坐起身,就见如意在桌边撑着下巴与他笑:“醒了?”
揉了揉额角,他哑声问:“你怎么起来了。”
如意没答,只眨眼问:“从见着我开始,大人有过想杀了我的念头吗?”
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么问,但沈岐远很诚实地回答:“有。”
神与妖是两个极端的对立,想杀她是他的本能。
“那为什么没有动手呢?”她歪了歪脑袋,“因为爱极了我吗?”
这个问题沈岐远没有接。
他起身,定了定身形,抬步走到她面前,低头打量她。
她眯着眼,嘴角有小巧的笑弧,眼里却没几分笑意。
眸光一动,他伸手,捻下了她发丝间的一粒黄土。那土很硬,轻轻一碾就成了粉,还夹杂着些稻草的细屑,是属于大狱牢房里的。
指尖颤了颤,沈岐远看着她,眼神渐渐阴沉:“你骗我?”
“怎么会。”她理不直气也壮,“我什么都没说过,如何能算骗。”
“柳如意。”他背脊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我说过,让你不要多管闲事。”
手背青筋冒了冒,头更晕眩了些,沈岐远扶住桌沿,深吸一口气又笑:“是了,怎么会是闲事呢,这关乎你心上人的夙愿,你拼命也会成全他。”
看他气得有些狠了,如意皱眉:“至多不过人间一桩官司,若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便是。”
她承担,怎么承担呢?再魂飞魄散一次吗。
舌尖尝到些腥味儿,他咬牙:“倒是我贪了,我早知道与你不成,早知道你已非当年人,也早知道会遇天谴,偏就抱了侥幸。”
柳如意哪怕多在意他一点,就一丁点,那一切都尚在他掌握之中,可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