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机扔一旁,收回手时却停住了。半晌,他慢慢低身,把桌上那枚硬币拿起来。
看了几秒,骆湛哑然失笑。
“早知道就不收了。为你这一枚硬币,知道我赌上多少么。”
“……”
深夜悄然。
窗外枝头的窝里,将睡的雏鸟轻蹭了蹭脑袋,发出一声低低的梦呓。
第二天中午后,唐家安排了两辆车来接的唐染。
第一辆带走了小姑娘的所有行李,第二辆则是之前来接她的司机开的敞篷轿车。
杨益兰最后送她到楼下的车前。一直到唐染慢慢坐进车里,杨益兰仍旧不舍得放开女孩儿的手。
她眼圈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但还是拿笑压着了。“小染,到唐家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不能让自己受委屈,有事情就给阿婆打电话,大不了……大不了阿婆接你回我家去住,好不好?”
唐染坐在车里,头顶是燥热的夏,聒噪的蝉鸣和她看不到的刺眼的日光。空气湿潮闷热,她攥着自己的手指,却只觉着掌心凉冰冰的。
唐染慢慢缓下呼吸,眼角弯下。“阿婆,我在唐家会生活得很好的,你不要担心……我也会给你打电话的,我还想听叔叔阿姨家的小婴儿说话的声音呢。”
“好,好,”杨益兰忍住眼泪,强笑着,“等他会走了,阿婆带着他去看你,好不好?”
“嗯。”唐染轻声,“我们一言为定啊,阿婆。”
“……”
再不想松开的手总要松开,再不想目送的人也总会离去。
车顺着长街没入车流,眼睛不可知的距离越拉越远。等到车身拐过一个十字路口的弯,唐染知道杨益兰不会再能看得到自己,她嘴角翘起的弧度一点点压平。
想忍住的,但还是没忍住,它被无形的情绪压着向下弯去。
女孩一点点低下头,红了眼圈。
从今天开始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唐家,主宅。
杭老太太面色不善地坐在沙发里,双手扶着拐杖,指腹无意识地交叠摩挲着。这是她思索事情时的习惯动作。
唐世新陪坐在老太太右手边,此时同样面色微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确实是他回来了?”半晌,老太太突然开口问。
唐世新回神,抬起头,“我已经找人查证过他的履历,确实就是我们知道的那个蓝景谦。”
杭老太太拧眉不语。
唐世新担忧地说:“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关注过他的消息,虽然听说的创始人matthew是个从国内去的年纪轻轻白手起家的新贵,但没往他身上联想过。也是到这次他突然回国,国内财经杂志大肆报道宣传,我这才发现是他的。”
杭老太太问:“知道他是为什么回来的吗?”
“官方宣称是回来助力国内控制领域发展,私下不少人说是准备来分一杯羹。至于他本人有没有什么私人目的……”
唐世新皱着眉停下了话头。
杭老太太当然知道自己儿子在担心什么,而事实上,刚才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失手打碎的杯子,也是出自同样的担忧。
沉默片刻,她敲了敲拐杖:“唐染已经接回来了?”
“在路上了。”唐世新回答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妈,我们要不要干脆把唐染的存在告诉蓝景谦,也好消解当年的恩仇?”
杭老太太想都不想,断然否决:“不行。”
“可是……”
杭老太太厉声说:“这件事没什么可是!当年我就和你说过,这个小子看似清冷自持,事实上城府极深、根本不是个好拿捏的!他这次回来,不知道唐染的存在或许那件事也就过去了,可如果真让他知道了――你觉得他能咽得下这口气?”
唐世新:“我是怕纸包不住火、”
“包不住也得包!”杭老太太脸色难看,“你是觉得我当年把他逼出国做错了,现在要来责怪我了?”
唐世新沉着脸色,没有说话。
杭老太太没心思去管自己儿子的脸色,她眼睛转了转,最后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接回来也好。这个时候要是把她放在外面,反而成了定.时.炸.弹,叫人没法安心。”
她回头看了儿子一眼,起身。
“我就不见了,你安抚她一下,然后把人送去偏宅吧。”
唐世新说:“唐染毕竟看不见,偏宅那边连佣人都去得少,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不如让她一起住在这儿……”
“偏宅是没有座机吗,有什么事情她不能叫人?”
老太太不悦地打断,随即拄着拐杖停在沙发前,压低声音:
“以前也就算了。既然蓝景谦已经回国,那从今天起,唐染的事情就必须避人耳目,接触她的佣人也越少越好!――一定不能让蓝景谦知道唐染的存在,记住了?”
唐世新忍了忍,想起那个年纪还小就被自己送出家门的小女孩,他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妈,唐染怎么说也是您的亲外孙女,您――”
“你给我住口!”
杭老太太突然暴怒,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
唐世新噤了声,知道自己的话戳到了母亲绝不容忍任何人提起的死穴,只得沉暗着脸色咽回话音。
杭老太太还站在原地,气得呼哧呼哧地喘气。
“你妹妹已经清清白白地嫁出国了,跟那个男人没任何关系,我也没有这个外孙女!这种丑事你再敢提,别怪我跟你翻脸!”
说完,杭老太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