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管事狡辩,骆湛冷淡地哼笑了声,不紧不慢地插着裤袋走下来。
“是最后一面,给我奔丧来的,再晚点就见不到了?”
“……哎哟!您可折杀我了――那哪能啊骆少!”
管事差点被这话吓软了腿,慌得手足无措。
“这这这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说您的晦气话啊!是我不对,我不该催、不该催,下次一定记得了,您可千万别跟我计较!”
这种看人下菜碟的小人,骆湛见得多了。即便此时心里已经记了他一笔,骆湛也不会就着唐染的事情给对方“教训”,免得小人报复他不成,还会转而迁怒唐染。
骆湛只能压下眼底躁动的冷意,凉冰冰地瞥了一眼。
“我来带她上去,你滚吧。”
“是,是。”
管事哪还敢质疑,忙慌地转身跑掉了。
等那边人影消失在视线里,骆湛快步下了最后几级台阶,一直走到小姑娘面前。
他拧着眉,低声说:“下次再遇见这种事情你就当他是柴门犬吠,不要理他,更不用听他的――万一你摔着了,难道他还能替你疼么?”
骆湛的话说完,小姑娘却只闭眼沉默着。
骆湛意外地皱眉:“唐染?”
安静几秒,女孩终于轻声开口:“你和唐珞浅订婚的事情,已经谈完了吗?”
骆湛一愣。
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和他的认知里两人刚刚分别了十几分钟不同,在小姑娘的概念里,他今天是和骆家老爷子一起上门谈“婚约”的。
而且还是个把“仿生机器人”送到她的偏宅门外,却连面都没露一副要绝交架势的……渣男。
骆湛:“。”
仿佛是场送命局,好难。
骆小少爷陷入沉思。
而这个沉默的时间里,小姑娘一颗心都快凉透了。
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像对段清燕说话的时候那样豁达――
就算早就做好了总有一天骆湛还是会被抢走的准备,但是真到这一天到来眼前的时候,她还是难过又小气,像是死死抱着自己糖果瓶的小孩子。
“只是一块糖果,没什么的。”从小所有人都这样哄她。
“可这是我唯一的一块糖果了。”心底那个小小的女孩子紧紧地抱着玻璃瓶,红着眼圈小声说。
但是不会有人听见。
就算他们听见了,他们也会装作没有听见。
唐染的眼圈一点点泛起红。
她自己也感觉自己的情绪要失控了,她不想骆湛看见。那样会很丢人,还会像一种威胁。
于是女孩很努力地低下头,让耳旁长而微卷的头发垂下来,半遮住脸。她没有再等骆湛的回答,她绕过身前的人,摸索着楼梯扶手,撑着盲杖想要上楼。
于是骆湛苦思冥想的中间,就发现自己的小姑娘委屈得像只要把脑袋埋进土里的小鸵鸟,正顺着楼梯一级一级慢吞吞地往上挪。
骆湛醒神,几步追上去。
他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握住女孩的手腕:“我帮你。”
却在刚触及的下一秒,骆湛的手就被小姑娘条件反射似的“啪”一下甩开――
“不用,我自己……”
两人就站在楼梯扶手旁,离得很近,唐染急着甩掉更没判断出黑暗里的距离,骆湛的手便直接磕到木质扶手的直角棱上。
“砰”的一声闷响。
骆湛疼得本能皱了下眉。
他低头看了看,指背上蹭下一道明显的白印――已经可以预见,明天之后会留下看起来怎样狰狞恐怖的淤青了。
唐染呆了几秒。
反应过来以后小姑娘慌了神,手里的盲杖都扔下了。
她第一次这么慌乱,伸出去的手在空气里摸索了几次才摸到骆湛的手臂:“你怎么了?刚刚碰到哪儿了?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骆骆……”
女孩的声音带上焦急的微哽。
而直到此时小姑娘抬起头,骆湛才发现她的眼圈早就通红了。
骆湛在心底无声地一叹。
他身上所有桀骜的不驯的躁动的少爷脾气,好像一遇见她就立刻缴械投降了,半点抗争都没有。
骆湛顺着女孩担心地握在自己手臂上又小心翼翼怕碰疼了他的手,慢慢反握上去。
“不管我爷爷怎么说,我都不会和唐珞浅订婚――所以,你不需要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更不要因为这件事红眼睛。”
“……”
在那个没有半点生气、只更温和地安抚她的声音里,唐染怔在原地。然后她感觉得到那人扣着她的手,似乎有些发僵地俯身下去。
骆湛从楼梯上拿起被小姑娘慌得松开了的盲杖,又忍着身上的伤直起身。
他把盲杖交到她另一只手里。
然后骆湛微俯身,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下次发火不要甩手了,甩我没关系,你自己磕到怎么办?实在不解气,你就拿盲杖敲我吧。我不动。”
唐染眼圈更红了点。
半晌她才低着头,小声问:“你疼不疼?”
小少爷懒笑了声:“你问哪儿?看你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似的,确实是有点心疼。”
唐染:“手。”
“不……”
昧良心的“不疼”两字在嘴边打了个急刹车,又停住了。
骆湛沉默两秒:“疼。”
小姑娘慌忙抬头:“那我们去找唐家的家庭医生――”
骆湛:“不用那么麻烦。”
唐染:“啊?”
骆湛:“我最近刚听说一个止疼的偏方。”
唐染:“?”
对着小姑娘茫然又有点着急的小脸,骆湛压下去几次,但最后还是没能按捺住,被心底那只挥舞三叉戟的恶魔骆驱使着,低声说:
“偏方里说,如果是被人弄疼的,那只要让‘罪魁祸首’满怀诚意地亲一亲伤口,疼的地方立刻就会好了。”
唐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