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弗格斯小姐?”
干裂的嘴唇被人用棉棒沾了点水擦过一遍。
“这是……哪儿?”
柳余眨了眨眼睛,迷茫渐渐褪去,她终于认出眼前这个扎了一个髻、时常显得过分严肃的人是谁:
女医师维拉尼卡。
她曾经给她看过两回病。
“弗格斯小姐,您又把自己折腾进来了。”女医师怜悯地看着她,“不过,这回……我无能为力。”
柳余知道,她是在说她手臂的事。
整个右肩膀都被白纱布牢牢地捆住,动弹不得。
昏迷前的记忆渐渐恢复了过来,那时,盖亚好像亲了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契?”当时,她像是被泡在一潭温暖的水里,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柳余这才发现,浑身上下,除了少了一条右胳膊,哪儿都不缺。
昏迷前被碾碎的骨头好像又长了回来。
只是骨头里还存在着些酸麻感。
“维拉尼卡医师,您能告诉我,盖亚,噢不,莱斯利先生在哪儿吗?”
“你那小情人?”女医师板着脸,“就这么爱他?”
“在我出事前,他是和我在一块的。我只是想确认他的安全。”
少女蔚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但愿如此。”维拉尼卡深深地叹了口气,“在布鲁斯主教发话前,他都是安全的。不过,我劝您一句,离他远点。”
“为什么?”
少女奇怪地道。
“莱斯利先生将神殿最大的水晶球给弄爆了。灰色的!从没听过的颜色!如果不是他之前拔出了星辰之剑,现在早就被清理掉了。”
“清理掉?”
维拉尼卡这时的口气让柳余听起来很不舒服。
她就像是在说一个垃圾,而不是一个人。
“绞刑架,火刑,都行。”女医师嘱咐她,“弗格斯小姐,您要是靠近他,会被连累的。”
“可您说了,盖亚是灰色,不是代表邪恶的黑色。”
柳余心想,到底哪里出了错呢……
明明在这之前,盖亚说过,他体内的黑暗和光明一切湮灭了。
他不会说谎。
可昏迷前看到的盛大而纯净的光明力……
难道是神留给自己最大的倚仗?
这倒说得通。
神留在化身体内的光明力在关键时刻爆发了,体内的平衡真正被打破,黑暗正式入侵,可再浩大也比不上神的一丝――于是糅合成了灰色?
白加黑?
那她身上不治而愈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柳余敢肯定,如果没有神迹,她肯定逃脱不了坐轮椅的命。
“任何异教徒,都得这么对付。”维拉尼卡说道,她脸上有股天经地义的神气,“灰色?听起来就肮脏,学院里那帮小崽子们可不是好对付的。”
“您还是没说他在哪儿。”
“布鲁斯主教仁慈,在圣殿下达裁决之前,让他继续留在学院学习。”
维拉尼卡扯开一丝绷带,发现已经不流血了,才又替她重新系好,“但你知道的,一群白羊里掉进了一只灰羊,那灰羊的日子,肯定不好过的。”
柳余当然知道。
纵观历史,任何极端教廷都会拥有强烈的排他性,一切不信他神的,都属于异端。异端就该被消灭――
它并不鼓励多元化的思想。
当初她拉他下湖时,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吗?
虽然细节上有一些出入,可结局却是相同的。
盖亚?莱斯利,当你被自己的信徒驱赶、仇视、甚至审判时,会感觉到什么呢……
是荒谬,还是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柳余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兴。
“在没定罪前,他依然是我的莱斯利先生。我不能放弃他,不是吗?”
少女掀开被子,急匆匆地下了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