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湛慢慢转身,走到沈鑫跟前,哑声道:“沈队,我想见她一面!”
你可以安排吗?
你要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我见她一面,我要问一问她,亲口问一问她,求你!”
林苏苏什么时候见过顾湛这样低三下四的求人,眼眶一热,正要说“别求他,我来安排”时,沈鑫已经看不下去点了头:“跟我来!”
几分钟后,沈鑫和门口的警察耳语了一番,冲顾湛点点头。
顾湛一路跟过去,就在他手指快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他僵住了。
僵了好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扭头就走时--顾湛推门,走了进去。
……许一宁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谁来了。
这男人从前走路有个特点,有股一往无前的劲儿,如今长了年岁,慢了点,但劲儿还在。
许一宁抬眼,男人落魄的脸印在她的眼底,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没人开口,就这么彼此对望着。
仿佛又退回到那些岁月里,顾家还在。
顾锐打着赤膊,在家门口清洗油烟机;孙秋怡拿了个小板凳,在他边上捡菜。
顾湛在倒饬他的新宝贝,是一台从二手电脑市上淘换来的电脑,零件被他拆得七零八落,他要在主板上再插一根内存条。
许一宁在房里做卷子,水杯里没水了,她出来倒水,路过客厅的时候,与顾湛的目光相遇。
许一宁哼了一声,故意夸张的扭着细腰,从他面前走过,走到厕所门口的时候,还撅了下屁股。
再走出来时,顾湛不干活了,托着腮,凝视而专注地望着她,眼里的热度,比天气还要热。
这一下,她反倒别扭了,乖乖的走到他面前,把杯子往前一送,“别看了,给你喝!”
顾湛不接,嘟了嘟自己嘴,意思只有他们两个懂--他要吃她的口水。
“流氓!”
她又羞又气地骂。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许一宁,你说的是人话么,流氓有我这么帅?”
许一宁从善如流道:“我在放屁!”
说完,一路跑着溜进房间,关上门,把他灼热的视线挡在了门外,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脸上红的能滴下水。
他则勾起唇笑,心想:我的女孩,就是放个屁,那都是顶顶香的!……顾湛低下头,再抬起头时,情绪已经压了下去。
他微微哂了下,“许一宁,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回答!”
许一宁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是谁放你进来的?”
顾湛如实回答:“是沈鑫!”
这……应该是都知道了!许一宁浅笑,“行,帮我把床摇起来一点。”
顾湛把床摇起,直起身的时候,再次与许一宁的目光对上,她的目光明亮的恰到好处,既不黯淡,又不灼人。
他走近了,怕她仰视太累,拿过椅子坐下,“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哥的案子不对的?”
许一宁眉目疏淡,表情看上去有点冷。
“在你失踪,我妈自杀后,后来有一天深夜,应该是凌晨三四点钟,我又失眠了,看到舅舅房里有灯,我推门进去,发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是一本厚厚的法律书,还有他做的笔记。”
顾湛问:“他笔记上写的是什么?”
“他认为案子的奇怪之处。”
许一宁表情微妙的扭曲了一下,“那一刻,仿佛有道光照进了我的脑子里,我突然想,如果哪天你回来,发现是法官搞错了,顾叔叔不应该判死刑,会不会对我妈,对我的恨,少一点。
我们……我们曾经那么好!”
“那么……”他哑着声问:“你做律师,学刑侦,也为了我哥的案子。”
许一宁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人心里一旦沉了一块石头,除非得把那块石头搬走,否则永远都好不了,我想搬开它,我不想到死,这块石头都压在我心上。”
顾湛深垂下头。
此刻,他已经无法直视许一宁的眼睛,每看一眼,就像在他心上捅了一刀,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痛不欲生。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出了他这几年来最在意的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回许家?”
“因为我妈!”
许一宁的眼睛慢慢湿润了,“我妈从许家回来就自杀了……她那样一个坚强的人……我不相信,我死都不信!”
“许,许一宁,我,我能抽支烟吗?”
顾湛突然结结巴巴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