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凌晨两点。
沿街店铺都已经打烊,只剩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
明玥买了一打啤酒,坐在江边长椅上边就着湿冷夜风借酒消愁。
铝制易拉罐沁出一层冰凉水珠,冷意从指腹扩散到全身,江面拂来潮湿的冷风,明玥长发凌乱地打着圈。
她灌了口酒,眯着眼睛看对岸的霓虹高楼。
不记得当初,是从时候开始喜欢上贺明礼的。
也许是摁着男孩逼着他给她道歉的时候。
也许是她痛经给她煮红糖水的时候。
也许是她快被车撞奋不顾身冲出来的时候。
更或许是订婚宴那晚情迷意乱时说喜欢她的时候……
这段心事被她藏在心底最深处,阳光照不进来,只能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生根发芽。
嫁给贺明礼,明玥一点也不高兴,因为贺明礼要娶的,从来不是明玥,而是与贺家定了婚约、能够给他运转资金的明氏集团董事长二千金明玥。
她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年少时代贺明礼与温暮云站在一起的画面,阳光落在少年的校服上,少女裙摆在微风中飞扬,至始至终,她都只是个无关紧要局外人。
因为一纸婚约强行把不爱自己的人绑在了身边。
明玥逐渐觉得意识变得混沌,心里的情绪发酵,酸涩像潮水涌上了眼眶,她捂着脸喉咙哽咽,不知不觉就想起一首很应景的歌。
“我知道他不爱我,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我看透了他的心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他的回忆清除得不够干净,我看到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
“……”
明玥一直以来都有个毛病,喝醉了就会变得特别啰嗦,每一句话都要反反复复地说。
可现在她一个人坐在江边,没有唠嗑对象,就只能翻出手机打给谢眠。
电话通了好久,对方才接:“小玥,这么晚了还没睡?”
明玥一愣,眯着眼睛仔细辨认,发现自己好像拨给了明辞书。
这会她晕晕乎乎,也没意识到拨给了明辞书有什么不对劲,把手机贴到嘴边,抽着鼻子委屈道,“辞书哥……”
“……”明辞书声音瞬间清醒不少:“小玥,你怎么了?你在哭吗?”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独处的时候还能忍着,可一但被人关怀和问候,就像找到了释放的口子,明玥就是这样一个典型。
她捧着手机克制地呜咽着,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明辞书听不太懂的话。
只言片语里,明辞书拼凑出了信息是——贺明礼出轨了,明玥得到消息后来了海市,现在她一个人坐在街头,还喝了很多酒。
深夜,陌生城市,一个喝醉酒的女孩,明辞书越想越毛骨悚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披上外套就往外走。
“哥,我讨厌贺明礼,我要跟他离婚,他就知道欺负我……我再也不想看到他。”
“你坐那别动,我现在就过来找你,别跟陌生人说话啊。”明辞书一面在电话里安顿妹妹,一面用客厅座机给贺明礼打了电话。
电话响铃十几秒才接通,因为睡眠被中途打断男人的嗓音带着不悦的低沉:“哪位?”
“贺明礼。”
贺明礼第一时间听出了明辞书的声音,他不好奇他为什么会有自己电话,言简意赅:“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和谁在一起?”明辞书此刻心情非常不爽,语气跟吃了火.药似的冲。
贺明礼揉着微蹙的眉心:“我在海市出差。”
“我妹说你……”明辞书忍了又忍,忍住没把出轨二字说出口,暴躁道,“我妹现在来海市了,喝了很多酒,现在她一个人在大街上。”
贺明礼倏地睁开眼睛,睡意散了个干净:“她现在在哪?”
“你就这么喜欢她吗,你就对她这么念念不忘吗,她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就不可以把对她的喜欢分一点点给我……”
明辞书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明玥,用纸巾轻轻给她擦着脸上的泪水,好声哄劝着:“乖啊小玥,别难过了,你告诉哥哥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哥哥一定给你做主,一定要把贺明礼绑到你面前给你磕头认错。”
明玥仿佛听不见明辞书的话,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悲伤得无法自拔:“我喜欢你这么久,这件事……我从来不敢跟任何人说,你知道吗?我好害怕,我怕别人骂我是疯子,骂我是神经病,说我喜欢自己的哥哥。”
“可我忍不住……呜呜呜,每次看见你跟她在一起,我心里就好难受……我想到你心里还忘不了她,我心里就好痛啊……”
明玥泣不成声:
“你可不可以,试着喜欢我一下下?”
贺明礼十万火急赶到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她的小丫头正紧紧抱着明辞书,可怜的像条被遗弃的流浪狗,卑微地向他倾吐着不为人知的心思,质问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她已经知道明辞书和温暮云在一起的事了?贺明礼面容在夜色下晦涩不明,垂在两侧的手慢慢紧握成拳头,连指甲切进掌心也不觉得疼。
来得太匆忙,他忘记穿了外套,衬衣在夜风中猎猎鼓动,明明那样结实挺拔的身形,这一刻好像脆弱得随时能倒下去。
良久,空旷马路上只剩明玥低低抽泣声,贺明礼抬腿朝两人走了过去,在明玥跟前单膝蹲下:“明玥,我带你回家。”
没人回应他,明玥哭着哭着在明辞书怀里睡了过去,白皙的小脸上两只眼睛红肿得格外明显,小嘴耷着,可怜模样令人心生怜惜。
贺明礼把人抱到车上躺好,用准备好的毛毯盖上,等他把车门好,后颈被人拽过去,明辞书毫无预兆一拳砸在鼻梁上。
抹了一手温热的液体,贺明礼脑袋短暂空白一秒,敏捷地避开迎面而来的第二拳,目光阴沉盯住明辞书厉声呵斥:“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明辞书冷笑,活动着手指的筋骨:“贺明礼,你他妈做了什么好事心里没点数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贺明礼语气愈发冷峻。
“我妹说你出轨,贺明礼,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道貌岸然的禽兽!早知道有这一天,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把我妹嫁给你!”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没做过。”贺明礼没心情跟明辞书继续无意义对话,径直上了车。
车门被一股力拽住,明辞书声音在头顶炸开:“你下来,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明礼舌尖顶了顶上牙膛,眉梢浮出丝丝缕缕克制的戾气,他语气很冷,像在强调:“这是我的家事。”
言下之意,用不着你管。
不等明辞书说话,他用力摔上车门,在明辞书的气急败坏的怒骂中绝尘而去。
回酒店的路上,为了避免颠簸贺明礼将车速放得很慢,明玥在后座睡得很安稳,直到下车时被贺明礼的动作惊醒,瘪着小嘴又低声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