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小径隐在荷花海中,曲曲折折得,只看得见白色的,若有若无的脊背。
季渊牵着她,沿着小径往前走,周围尽是齐肩的荷叶,或是莲蓬,或是打着朵,或是开得完满的花儿。
可能是为了不破坏整体设计美感,小路极窄,也没有铁锁围着,故而两人挨得极近。
龙涎香混合着女子独有的馨香,微风过处,情到浓时,总是醉人的。
“这里原先不过是一片小小的荷塘,周围都是宫室。”季渊边走边说,隐隐约约可看见亭子了。
“这东宫住的人原本就少,本就用不着那些宫室的。”他宫里没有成堆的女人,倒不如推了房子种这满片的荷花。
“什么时候种的?”霍水儿也算是东宫的常客吧,从未在记忆里捕捉到关于这片荷花的丝毫记忆。
湖心亭已至,亭外水波粼粼,偶有一两条鱼儿游荡,影子若有若无的。
“不是很久,小半年的样子。”季渊那段时间夜不能寐,常常一人独自踱步,一人下棋至天明。
开元寺的老和尚寄信与他,建议他种一片荷花。
自那之后,他常常来这里静一静,有时候心里的杀伐之念,会淡很多。
算算时间,大约就是他刚和苏玉订婚的时候吧,霍水儿低头想着。
“古人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为莲。”她轻轻道,“承泽爱莲,倒也颇有古仁人之风。”
他爱坚守本心的莲,他爱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霍水儿自嘲得想,偏生自己是个俗气的人呢,没什么忠贞不二的信仰。
若在沟渠便可低贱,若在高堂便可当富贵花。
能被泥浆染黑,也能被清水涤荡干净,端看如何才能活下去。
孰料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娇娇是第一个,赞我有古仁人之风的。”
霍水儿不语。
季渊垂下眼睑,薄唇抿直,他的魔障,也是杀业。
低头抱着女子。不语。他能感受到身下人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
被这一阵温热的气息弄得脖颈酥麻,霍水儿忽然笑道,“一切自在人心。”
是好是坏,皆在天下人的心里。季渊的心魔,在于此罢。
三两蜻蜓点水而过,四五雀鸟俯低吻荷。
静,还是静。
男人充满磁性的嗓音淡淡道,“莲只是莲。”
他好像知道自己想岔了。
霍水儿心下微动,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阴影,蒲扇般浓密。
她不过以为,这一片莲花,是为迎娶太子妃种的,谁不知道呢,苏玉,极爱莲。
莲,只是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