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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时钟有12种时间,家庭主妇的摆钟只有2种时间。

给孩子的时间,给丈夫的时间。

她在两种时间里摇摆,被一极推向另一极,匆匆滑过的罅隙,才是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江未立刻想起了江魅第叁节小说的开端。

阅读时,他无法不代入作者本人的生活际遇,感到刺痛。在今晚江魅坦陈自己没有怀孕前,江未一直以为文中所写是她预想的,即将和钟常升共度的婚姻生活。

如今看来,那更可能是她眼见的另一段婚姻。

属于她的父母,他的兄嫂。

“江魅……”江未感到太阳穴一阵剧痛,把头靠在浴室的门框上,最近混吃的几种药,副作用一齐发作了。

“我已经排查完所有嫌疑人了——你可要好好想想,要不要骗我!”

其实根本排查不了,江魅用头发捂住翘起的嘴角,她就是想诈小叔一下。

“对不起。”

江未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江魅红着脸笑了,他这是承认了,不情愿也没办法,谁叫她赢了呢。

“等会再陈述你的动机,现在我想听你读一遍,就当是道歉了!”

只是站在门口,门缝透出的热气都让江未感到憋闷,不由担心道:“你要不要把排风扇打开,开关就在镜子旁边……闷太久对身体不好。”

“我好得很!小叔……你,不许耍赖,给你叁分钟把作文纸取来。”

江魅的身体越来越烫,衬得水更凉了,她旋开排水钮,把淋浴头打开,加热水。

耳朵在淅淅沥沥的水帘中,清晰地捕捉到江未温润的声音:

“丈夫死了,女人的钟摆就缺了一极,她仰面倒在床上,不知道怎么和多出来的时间相处。”

他这是背过了吗?都不用去拿作文原件……江魅捂着脸躺进越来越浅的积水,感到害羞,她自己都记不清写过的每句话。

“江魅?”

“我听着呢,继续背呀!”

“眼见蜘蛛爬进鸟笼,她不想理会。媎蚞……女人咬着手指甲念出一个名字,这是她给蜘蛛起的名字。”

低沉而幽雅的声音,同水流一并流来,熨帖着她的全身。江魅把身体蜷缩起来,让自己被淋浴头的水网笼罩。

“蜘蛛绕着鹦鹉悄然爬动,蛛丝一圈圈缠,女人的衣物……”

“继续啊——”江魅的手沿着腰线下滑。

“女人的衣物一件件落。”

白雪松气息的洗发液被冲散,沿着皮肤流淌,带着细小的泡沫滑入江魅腿间。

“余光里,媎蚞捕猎的动作带着求生的激情。也许女人的时间就留在生命到来的地方……她向下摸索,她遗落的激情。”

透明的声音,透明的水线,带着心头的痒,游曳向腿间的草丛。

江魅找不准最敏感的地方,回忆着梦里的快感,用湿滑的手掌大范围地上下磨蹭。

“她需要一个幻想点燃激情,逼退卧房里防腐的空气。丈夫死了,丈夫的遗像还在床头盯着……”江未喉咙一哽,停顿片刻才继续背道,“盯着她的子宫。”

他摁着太阳穴改用脊背抵在墙上,伸出另一只手叩了叩门。

“在听,继续……”江魅的声音里夹杂着有些急切的轻喘。

听见她的回话,江未压力骤降,太阳穴上跳动的刺痛减缓了。

遗忘让她迟钝,迟钝才能快乐。这很好,他希望她永远快乐。

哪怕她总是找错取乐的对象,也没有什么关系。

媎蚞……江未读得出来,在她的小说里,连母女关系都是倒错的。她分不清的关系,他能分清就好。

“江魅。”

“怎么!”

“别急……别弄伤自己。”

“嗯……”

江魅头脑发晕地应和着,是太热,太闷了,白雪松的乐音缠绕在四肢,薄绸缎的香气拨动着发丝,她在透明的火里沉浮,沉浮,沉浮。

“她幻想自己有一个爱人,幻想幻想终会成真。”

江未,江未……江魅紧闭双眼,在自己眼皮的内侧看见他光裸着身体,站在浴缸中,水珠顺着他的鼻尖,喉结,乳头,腰肌,肚脐,大腿,膝盖,落到脚趾,融入她周身的火海。

看见他俯身迎向自己,一朵朵飞溅的水花就是一个个吻。

她全身没入热水,让水压构成一个拥抱,头顶的雨里传来迫近的背诵声,像皮肤摩擦皮肤,水滴在肉体间拍击的窸窣。

“也许我们曾经错过,也许我们素未谋面,你至今不在我身旁。可是——”

江未的声音越来越轻。

“命运的蛛丝已把我们缠抱,心灵的翅膀将引我们飞翔,在求生的欲火烧尽前,唯一的爱人……”

最后一句低到近乎无声:

“我想要你。”

已经听不见诵读的声音,在波涛和心跳的巨响里,江魅自己补全了最熟悉的音色。

“我想要你。”

激流冲过五脏六腑,她像一叶孤舟在狂浪中飘摆,几秒过后,松开湿黏的手掌,举到脸侧好奇地闻一闻。

指间只有白雪松的幽香。

浴室外又传来敲门的声响,江未的声音恢复如常,嘱托道:“别睡着了。”

他怎么知道她困了?和小树林那次一样,自慰真催眠,每次结束都想立刻睡倒。

“……马上洗好了。”江魅惫懒地回答。

“嗯,浴袍挂在镜子对面,看见了吗?”

“……看见了。”

拖鞋踩过木地板的声音响起,渐渐远去,这次江未真走了。留在浴室里没什么意思,江魅感觉喉咙干到刺痛,飞速冲掉泡沫,离开了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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