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弗拉克图南方群岛,亚兹拉联盟】
天空无比的凝重,乌云笼罩着整个弗拉克图的南部海域。巨浪不住地拍打在礁石上,一只粗壮的触手拍击在海边的石阶上。
浪潮缓缓退去,一个身穿长袍的男人在岸边站起了身子,沿着石阶向大门口走去。
“什么人!”门口的两尊石像活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用如同咆哮般的语气向他喊道。
男人摘下了手套,向空中举起那只苍白而布满皱纹的右手,示意让它们退下。
“鲍克莱姆阁下……”石像紧紧闭上了嘴。大门被从内推开,两个随从赶紧跑出来搀扶着他疲惫的身躯进入了礁石般阴沉的古堡。
古堡内弥漫着血腥的气息,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站在宫殿的正中央,她手里轻捏着一只铜杯,鲜红的液体随着手腕的转动而沿着杯壁缓缓摇曳。
“巴利特利女王……”男人甩过了被随从搀扶着的双臂,一只手贴住腹部单膝跪地。
“鲍克莱姆,我忠实的仆人,几天不见,你脑子里的礼节有些模糊了吧?”女人缓缓转过了身,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脸上,一双灰色的眼睛半掩着望向了脚边的鲍克莱姆。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粗鲁,刚从海里爬起,他的衣服还留着大海的腥臭味,海水沿着衣角坠落地面,洁白的长毯被浸湿成了黑色。
“有些匆忙……还请待我更衣后再来参见殿下……”鲍克莱姆正准备起身,女王却伸出手臂阻止了他。
“不必多此一举,如此仓皇逃回缇娜布利斯,看来你的计划进行的不太顺利……”女王微微张口,一枚尖锐的獠牙露了出来。
这时,大门忽然被蛮力撞开,长毯的一端走来了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男人。黑亮的长发披在肩后,伴随着鞺鞳的脚步他浑身的铠甲都颤抖着发出“当当”的声响。鲍克莱姆侧过头望着站在身边的年轻人说道,
“巴登王子,虽然很高兴又能和你见面,但还请先跪下行礼吧……”
“亚兹拉的王子不会向任何人跪拜!母后,为什么派遣这个废物去亚伯?真是荒唐,我一个人就能拿下尼坎洛斯的公主!”王子用手臂捶打着胸甲,他侧眼盯着趴在地下的鲍克莱姆,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放肆!!!!”
女王震怒,在她挥起手臂的一瞬间似乎有隐形的气压从天而降,将王子的身躯牢牢拍在了地上。
“区区一个孩童,毁坏皇宫的大门没将你拿去喂‘月种’就不错了,胆敢跑到女王的面前撒野!”
巴利特利女王扶稳了手边的铜杯,闭上双眼长叹一口气,转而面向了鲍克莱姆,“接着说。”
“是的殿下……虽然攻占斯诺威的行动依然在进行,但我们没能抓住尼坎洛斯的皇女。”鲍克莱姆也被气压死死摁倒在地,汗珠不住地滑落额头,滴在长毯上。
“我器重你,不是因为你的领导才能,而是因为你总能将功赎罪……”
鲍克莱姆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头颅死死贴在了地上,根本看不到女王现在的表情。
“还请……还请殿下原谅,我已经将犬子派遣到了亚伯,一周以内定会取下那女孩的首级。”
“嗯……”女王走到了一面墙壁上,上面挂着的是一片被血红色雾气弥漫的花海。鲍克莱姆感觉气压渐渐消失,他挣扎着爬起来继续维持着跪敬的姿势继续说道,
“他是我在迦南发现的,当时刚被处以绞刑,可他的生命异常顽强,作为人类竟然活了下来。我将他变为了我的‘孩子’,由他亲自动手,一定能为殿下带来满意的答复。”
女王凝视着墙壁的油画,她盯着那团雾气中隐约露出的胴体,缓缓举起了铜杯。
“‘雾中仙子’的女儿,如果是她的鲜血,一定能为‘月种’带来足够的养分。等到月食降临,荣耀会再次降临于亚兹拉。”
女王微微一笑,端起铜杯微抿了一口,一挥手,将余下的鲜血飞洒向地面,洁白的毛毯瞬间沦为了刺眼的绯红。
【凌晨五点钟,亚伯大陆北部,海岸】
巨浪呼啸着朝海岸袭来,狂妄地侵蚀着倒下的树木,这里原本是丛林的一部分,却因为那战舰的炮火化为了焦土。
这片丛林盛产水果,又是一片无人问津的大地,树丛里金黄透亮的椰枣挂得满满当当,像是专门为这里的野生动物所准备的。
一只奇怪的小猴子被这些垂下的果实所吸引,精致的脸部被一圈白色绒毛紧实地包裹着,垂落的涎水浸湿了下巴的白毛。
丛林的残骸散落在地面,灰烬在海水的浸泡下凝固成了一团,渐渐显露出人类四肢的轮廓。
眼前的黑色土地好像看起来有点奇怪,但空荡荡的胃囊让猴子顾不上那么多——它只想跳到对面的树上好好品尝一下椰枣香甜的滋味儿!
猴子盯着对面的树梢,摆了摆小巧的尾巴起身飞跃。
忽然,它感到身体如同雕塑般被定格在了空中,椰枣明明就只有一步之遥。它的身体渐渐萎缩起来,余光边似乎从那灰烬中伸出了一只细长的手臂牢牢捏住了它。
血液一点点从它体内被抽走,那只黑手松开了猴子,它干枯的身体摔在了地面不再动弹。血流顺着手臂一点点流向堆起的灰烬。人体的轮廓渐渐变得立体,一颗头颅从被海水浸湿的泥潭中缓缓抬起。
“啊……生命,我这是在哪里?”焦黑的头颅上长出了一只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珠,它缓缓地转动着,查看四周的情况。
“海……海岸?我回家了吗?”生前的记忆逐渐在脑海里苏醒,他在海边的一个小镇出生,模糊地记得那是一个岛国,似乎被称为“布瑞顿”。
“彼列……”
是谁的声音?彼列?难道是在叫他自己吗?
“彼列,我的孩子……你是天使,为人类消去灾祸。”脑海中的声音逐渐清晰,男人因为鲜血而获得了生机,身上的泥土逐渐干燥、剥落,一个干枯的身躯缓缓站立起来。
“彼列?那是我的名字吗?”四周的环境是如此陌生,男人感觉自己的口腔干枯欲裂,但那种渴求不是甘冽的泉水所能满足的。
他注意到身边一团干枯的阴影,正是那只猴子被吸干鲜血留下的躯壳。
“什么,原来是只猴子啊。”男人捏了捏拳头,皮肤还有些干枯,胸口的纹身有些褪色,但足以让他回忆起自己的过往。
“‘无用之人’……”他想起了那个词语,记忆中这是所有人对他的蔑视,包括他的双亲。
他模糊得记起,父母都是创世者虔诚的拥护者,而他却对此嗤之以鼻,“神”?“恶魔”?他不相信这些虚无的存在。但有些矛盾的是,他喜欢“天使”这种形象,他们与那些极端的存在不同,他们拥有个性和情感,甚至还有自己的怪癖。
而他的怪癖就是观察人类的表情,尤其是面对恐惧时的绝望,那种表情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像是天使一样高大的存在,这也导致了自己最终走上了盗墓人这条肮脏的道路。
写诗、作曲、耕种,甚至在陌生人面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对他而言都是件难事,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但至少他会呼吸,知道食物对应饥饿、泉水对应干涸,而鲜血,对应生命。他就像是两脚直立的动物,只熟悉简单的生存与死亡,尤其是后者。
这些简单的逻辑对他而言就足够了,更何况他深信肢体语言要远比声音可靠,动物的举止会更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比起谎言和侮辱,肢体语言要更加友善、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