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沉吟良久,才说道:“归根结底,大家养兵就是为了自保,你若能够让天下人再没有攘夺侵渔,谁还会辛苦养兵?争夺土地,也是因为仴国实在贫瘠,除了土地人口,谁也想不出富贵的法子。只要你们眼睛盯着土地,就早晚出现豪强。”
大内持世问道:“莫非除了土地,还有别的什么财路么?”
崇文想了想,说道:“我给你举一例,大康松江府已经出现了千人、万人的织场,所谓买不尽的松江布,收不完的魏塘纱,就是如此。
1斤棉收购价不过15文,可织布1匹,售价65文,除去场地织机人工,织场主1斤棉净赚40文。一个千人织场,每日可产布8千匹,就是说每日净赚纹银320两,每年盈利近12万两!持世我问你,若你有纹银万两,是买田地还是开织场?”
大内持世目瞪口呆,磕磕巴巴的说道:“若是。。。若是万人织场,岂不是。。。岂不是年获利百万!”
崇文笑道:“那是自然,不仅如此,你想想,织场又养活了多少织工?养活了多少织机场木作?又养活了多少大小行脚商人?如此布匹会越发便宜,人人有衣穿,而官府又能抽取多少赋税?这才是真正的德惠及万民。
不仅是织场,天生万物,哪里不是财源?矿场,船场,丝场,酒场等等等等,都是获利巨万的大财路,哪怕是修路建屋的贱业,坊场河渡的经营,哪个没有大利可图。
你只要让大家把眼睛从土地转到这些财路上,大家不再争夺土地和人口,而是用尽心机争夺金钱,仴国就会出现成千上万的财东,还有更多的徒伙,人人安居乐业。你们也不会再有坐拥土地人口的豪强权贵,幕府安如泰山。如此之人,可称为仴之宋太祖,这是圣君的伟业。”
大内持盛喃喃说道:“大出海殿下。。。说的。。。是真的么?人间竟有这等之国。”
他兄长叹一声,拍着膝头说道:“除了你大出海,恐怕也无人能把仴国领向大同。”
崇文却摇头说道:“仴人的事,终究还是要靠仴人自己,我只能把道理讲给你们,再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可是知易行难,你仴国人分几等,商贾和工匠就是贱业,武士可以随意勒索抢夺,就算是身家巨万,商人又能享受几何?谁还会去拼命创造财富,毕竟全仴只有一个琾城。
一个大出海,改变不了仴国,一个大内持世也不行,能够改变仴国的是千千万万的商贾。他们也许奸诈粗鄙,却是仴国唯一的希望,你待他们以公平,他们就会还你富庶。大宋之所以伟大,抑制豪强,鼓励工商而已,明白这一层,你就能辅佐幕府,成就伟业。”
大内持世呼吸粗重起来,他饮了一口酒,平静了一下心情才说道:“明白了,话说到这个地步,哪一个正直武士不愿为未来之仴国尽力。不仅仅是为了大内氏的生存和荣耀,也是为了不负平生。
我也知道改变仴国离不了商团,我们需要棉花种子,甘蔗种子,需要织机和织工,需要寻脉矿工,需要种牛种羊,需要船匠,我们需要太多的东西。没有你们,仴国什么也改变不了,还是无休止的内乱和痛苦。可是。。。你们要什么呐?”
崇文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只要一样东西,钱。我可以跟你讲交情,因为我是人,可是东海商团是一个为利润而生的怪兽。她只认钱,不讲感情;只讲交换,不讲帮助;只要结果,不讲手段。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无能为力。
我们愿意襄助大内家,愿意襄助仴国,但必须保证我们盈利。仴局契东要为他们付出的每一两本银,每一滴血汗要求回报。这会让幕府痛苦,但这也是仴国必须付出的代价。
你们现在就站在十字路口,要么回到过去,在自相残杀中循环,不断重复前人的命运。这样的仴国,不配成为东海商团的生意伙伴,我们会把你们一点一点吞噬干净。
要么,你们低下头颅,丢掉自尊,去忍受痛苦,去经历重生,走向富饶之路。这样的仴国,才有资格跟我东海商团一起,跨越五洲,征服四海,一直到日月尽头。”
大内持盛神往的重复了一句:“日月尽头啊。。。真想看看那里是什么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