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啃光了腌肉,喝下最后一口米粥,把杯盘往旁边一推,平静的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义政,擂鼓聚将。”
桦山义政颔首应道:“是!”
不一刻,膏血鸟船战鼓如雷,震的整个艉楼都抖动起来。崇文在一众亲信簇拥下,大步走出罗盘舱,来到艉楼回廊上。
二出海刘关问道:“下面该当如何?”
崇文看了看渐小的雨势,又看了看北面飘扬的船旗,说道:“还能如何,南风强劲,细川那个笨蛋又在我们北面,现在不打又待何时。”
二出海刘关大笑道:“正和我意。”他转头向上甲板铳蓬下的来财牛喊道:“大笨牛,派人给大炮炥传令,命他立即出海,向北面日和佐浦方向哨探。另外把那些契东放出来吧,让他们到露台听训!”
崇文不再说话,大步走上露台。艉楼露台大约8丈见方,列有鼓台和3门2斤半青铜子母铳,没有桅杆遮挡,是全船最宽敞之处。此时已经搭起了油布遮雨蓬,不会淋雨,船上湿漉漉的是落水覆船之兆,大不吉之事。
不一刻,徐海、吴平、王石头、九鬼嘉良、刘怀德、弹左卫门、徐义7哨长也到了,加上仴局22契东,和崇文、二出海、总兵顺、海里青,共33人,33条黑衣好汉。
此时舷上飞白杰在砂美浜监视牟歧村的阿波水军残部,大炮炥的侦搜哨正在哨探细川水军动向,这33人就代表着仴局和万余将士。他们为瓜分仴国的海岸而来,因为巨大的利益联合到一起,又因为各种矛盾互相厌恶,难以团结一心。
崇文明白了,仅仅靠压服,靠不足一个月的整训,难以让一群海盗齐心协力。他们因为利益结合起来,也会因为危难而逃散,仴局不能把今后的命运建立在这支沙子军队上。
仅仅靠团宗和团规是不够的,他要在他们心中树立一种共同的东西,只有共同的信念才能万众一心,催山蹈海,也只有这样仴局舟师才有灵魂,才真正成为一支军队。
雨渐渐变成了细雨,天依然阴沉沉的,风吹的这些戎衣汉子襟带飞扬。每个人却面目阴沉,须发蓬乱,眼神阴郁又凶戾。
他们是海贼,无法无天的海上劫掠者,为一袋米就会暴起杀人的恶汉。他们又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一群人,从不为王者的暴怒而黯哑,4千年来,他们也从未停止歇斯底里的呐喊。。。只有他们有可能改变这个充满饥饿和追捕的世界。
崇文站在鼓台上,沉声说道:“弟兄们,昨天我们打了成军以来的第一仗。狂风暴雨,又是黑夜之中,我们突然与敌遭遇。但是你们应对得宜,将士们英勇又沉着,几乎全歼了2千多阿波水军,我们赢了。
这说明我们仴局舟师是强大的,我们能够战胜任何艰难险阻,也能够战胜任何敌人,我们必然打败仴国幕府,掌控他们的海岸,你们的家业会越来越大。
但是,我们也死伤了4百余人。那是因为我们中间有人胆小如鼠,遇到敌人他就怕了,为了他自己的安全,不顾他人生死,伤了我们很多弟兄。”
王青溪破口大骂:“你入娘的把那贼厮鸟藏哪儿了?把他交出来!”
崇文说道:“他是东海商团户,不管他干了什么,我们都无权要了他性命,那是戕害同道,违背团规。
这世上谁都会做错事,你们想想,如果我们中的谁无意中做错了什么,被同道肆意处置,不问是非,不得申辩,这入娘的公平么?我们建立东海商团,是为了保护我们每一个人,发达每一个人,不是为了蒙受他人冤屈。所以,那小子要交给团会仲裁堂秉公处置。”
林阿凤喊道:“因为他是团户就能胡作非为么?我不甘心。”
崇文淡淡说道:“谁说他不受惩罚,昨夜。。。我已经斩了王鏊一条腿。”
哄然一声,露台上一片惊呼,声音中有欣慰,有惊异,有畏惧,有茫然。
崇文说道:“团规不是扯蛋,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遵守的,不然就没有东海商团。我会把王鏊送到十市养伤,伤大好了会送到平户总堂,团会和仲裁堂会做出公正的处罚。无非就是三条,或罚银,或罚产,或除团,团会一定给你们个交代,该有的抚恤一文不少,弟兄们不会白死。”
那些死了水手的契东们这才不吭声了,选了该死的团会,就只能相信他们,他们在妈祖娘娘前发过誓。不过不少人打定了主意,3年以后绝不选大出海做团老。
崇文抬高声音,说道:“有罪的不仅是王鏊舶长,身为一哨之长,不能约束部下,乱了船伍,刘怀德领哨也有罪。”
这下32条汉子真的惊呆了,刘怀德可是他龙王岛自己人,大掌柜最信任的亲信,执掌一哨。况且在黑暗中受到突袭,领哨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掌握每一条船,出现意外怎么也不能说是领哨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