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东叹道:“我听当地老人说啊……”
侯东讲了一个带有哲理的小故事。海州产盐的历史是很悠久的,历朝历代都有盐场,到了宋代,也打算在这里开三个盐场。朝廷派了发运使来查看位置,老百姓十分欢迎,因为临近的楚州、泰州、通州都因盐场而发了财。可当地知州强烈反对,知州叫做孙伯纯,博弈的结果是,老百姓支持发运使,当地人堵了知州衙门。
孙伯纯气愤的对当地人将,你们这些愚民,我是为你们好。建盐场,现在看来,利在一时,但会贻害后世的,等三十年后你们就知道后悔了。孙伯纯还说,盐场不在产盐,而在售盐,售不出去,祸害的是当地人。果然过去了三十年,当地治安环境恶化,朝廷发来了大量囚犯、盗贼来熬盐,当地人贩盐也多有亏损的,盐场积压的海盐如山,老百姓许多破产。
后来朝廷还让孙伯纯在海州开办军器监,制作弓弩。孙伯纯也拒绝,说海州一向没有制作弓弩的材料,在这里设置军监很不方便。当地人找上孙伯纯,说可以用海鱼的鱼鳔制作。孙伯纯说,你们真笨,如果让朝廷知道了海州的鱼鳔可以用来制作弓弩,以后科征可就没有止息了。
“这故事我好像听说过。”
李慢侯好像似曾相识。
侯东道:“梦溪笔谈上记载了。称赞孙伯纯深谋远虑。”
李慢侯摇头笑道:“真有意思。我还以为大宋的士大夫,一个个都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家国情怀呢,这孙伯纯还是一个地方主义者。维护地方,算计朝廷!”
侯东道:“可不是嘛。当地士人,现在都以为,海州如今残破,就是应了孙伯纯当年的远虑。可都要按孙伯纯这种做派,当官岂不是什么都不做最好了?”
李慢侯道:“无为而治!”
侯东道:“当官的无为了,老百姓怎么办?”
李慢侯道:“开还是要开的。先把盐场恢复起来,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
侯东摇头:“哪儿那么容易。你现在虽然是镇府,可以截留地方财税,可盐茶除外,还是朝廷提举的。”
李慢侯点头:“这个我知道。盐茶他们没交给地方。我们能不能自产,能不能自销?”
侯东摇头:“我朝盐法,淮、浙盐则官给亭户本钱,诸州置仓,令商人买钞算请,每三百斤为袋,输钞钱十八斤。闽、广盐则隶本路漕司,官般官卖,以助岁计。不如茶法,许商人赴官买引,即园户市茶,赴合同场秤发,来的便利。”
茶盐专卖被蔡京改革后,产量、销量都大大增加,茶叶贸易已经相当开放,商人买了钞引后可以跟茶园直接交易,但盐还得跟盐场交易。装盐的袋子都是盐场特制,指定贩运地,根据长引还是短引限制,沿途都不能随便打开的。
这很不符合自由经济原理啊,限制太多了。
李慢侯道:“那私盐呢?”
侯东道:“你要做私盐?也是个办法,朝廷又不能杀你的头。不过开了私盐买卖,朝廷可要断你的给养了!”
李慢侯点头:“这就要靠你了。算一算账,看划不划算。如果不划算,就不搞私盐了。”
范宗尹建议开藩镇,地方军政财权都给了军阀,连朝廷设立的各种监司都罢免了,其实也没人肯来当那些官。朝廷节制的手段,那就是限制,江北藩镇上供的财富免除三年,三年就是一个坎。万一三年后,又不让你开藩镇了,你怎么办?这就是一个赌,你赌三年内你能不依靠朝廷的许可和支持,自力更生,或者不敢赌,就乖乖听话。
侯东笑道:“只要你能打,那就不怕。怕的是,你打不过女真,还得去求朝廷。”
李慢侯叹道:“我如果打不过,估计也没人会来帮我。你大胆做吧,先小心一点,他们不管,我们不问,他们要管,你不是会耍赖吗?”
侯东脸一黑:“谁耍赖了。本官向来堂堂正正,你说是不是张百万?”
旁边的张岛连连点头:“侯大人向来刚直不阿。”
李慢侯摆手:“反正我不管。你只有三年,三年没有成效,可能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