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广此人除了经商有道,管教儿子也讲究那一套能者居之的道理,十几个子女间一碗水端得甚是公平,不多讲究长幼嫡庶、儿子女儿,哪个孩子有能耐,他就多加青眼,崔家孩子们的生存法则,倒像是荒林里头的青狼,哪个手段软了,便没饭吃。
崔明广大儿子先天不足,就算是手段再强硬,脚下站的根基也是软的。
在他眼里,这事毕竟不体面,长子已经折了,传扬出去不但次子要倒霉,说不定他们家的生意都得动上一动,他便使了些手段,将次子从这事中摘出去了,将先天不足,暴病而亡这八个字坐实。
如今此事又翻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将崔家这高门丛林的腌臜事一件接一件地翻出来,崔明广这等治家法子,严明到有些严酷,教出的一个个子孙,在商都是能人,在私却似酷吏,扯出不少人命官司。
辛越沉吟,这般狠辣又残酷的家风,若是没有通天手腕,定然兜不住,那么,谁是崔家顶上的伞?
凝思片刻,后头的客人散了。
吃了小半碟果子,前头又来了七八个声音老成些的男子,听着像是天南海北的一群人聚在一处,南腔北调都有,她这种地道京城人,要从中捡一两句能听明白的都难。这也说明,这些人定是极为熟悉的,且都常年在外跑,才能对各地方言都有了解。
辛越正入神听辨,黄灯轻触她的手肘,压低声音道她能听得懂。
“……”辛越属实佩服,顾衍训练暗卫,恐怕是按三十六行来训练的,竟能连这等纷杂的方言都听得明白。
她勉励地竖了个大拇指,此时正好从窗外看到有叫卖豆花儿的小贩挑着豆花桶过去,辛越多看了两眼,红豆便笑嘻嘻地拿着钱袋下楼了。
辛越拿起一碟煮花生,慢慢悠悠剥起来。
黄灯倾耳听了片刻,迅速总结:“耳闻八人,气息察来有九人,是各地丝绸商,市面上的布帛骤然少了七八成,这些人年前定的崔氏布帛如今都取不到,聚在一处商讨法子,看谁还有门路能买到上好品质的布帛。”
辛越点头,平头百姓看的是热闹,休戚相关的布商找的却是生路和商机。
“有个人来得早,先定了一间商户的布帛,但如今已是不能了,各家现布不多,要货也得排到五月。”
这是供不应求了,单两江一个市场,能买多少布帛,两江的富庶,大多依赖产出后外销,而丝绸商、布商远道而来,不可能一回只要一二匹,多是囤个数月半年的货走船运而回,小家族掏空家底拿出来的那些布,要不够了。
她眼前一个小竹篓都堆满了花生壳,小碟子上也堆出了两座小花生山,黄灯收神回来:“其余都是长吁短叹,无甚值得听的。”
“辛苦了,吃花生。”辛越将小花生山左右一挪,十七和黄灯一人一碟子。
二人惊讶不已。
“怎么啦?”辛越撑着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