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盯着他的头顶,连舌面都觉得涩。
难怪了。他才会急成这样。
也会在攒了一肚子暗火的情况下,对她一忍再忍。
从滨河回来,她光顾着想舒檀的事情,完全忽略了身旁这么大一个活人,一个极度不安、不肯低头又把自己从发疯的边缘克制回来的许应。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那张线条分明的侧脸。
其实在她在滨河门口再见到他的时候,她就想这么做了。
她想确认看看,眼前是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话在嘴边。
那张脸抽离她的手心,恢复至面无表情的冷漠,将药膏摔进药箱里,耐心已经最大化消耗掉。
他起身,扬手扔出药箱。与刚才细致温柔的他判若两人。
“你说的对。”他冷冷开口,“在宁氏的地盘上,你还能发生多大的事。”
“你的命,我才没闲工夫管。”
他倾下身,攫住她的下巴抬起,直直盯着她,笑起来,言语尖硬生寒:“只是,迦小姐上次的风情,令我难忘。”
“一时半会儿,我还舍不得把你还给姓宁的。”
保姆被许应赶走了。迦南脚伤,很多事情直接落在了许应的头上。
虽然他冷着脸,但也没把她晾到一边不管。问也没问就把人抱上楼,该洗的洗了,该换的换了,把人弄干净了一身清爽的放到床上。
花了近两个小时。
迦南说了不用。
许应眼神带煞,让她闭嘴。威胁的口吻说,如果想今晚相安无事,就安分点。
迦南知道他指什么。选择了闭嘴。
期间,许应不怀好意擦洗她的敏感部位,玩味提唇,故意看她一言不发憋着的样子。
只是洗澡,就用了一个半小时。
她对时间格外敏感,所以算得一清二楚。
好在,许应说到做到,把她放回到床盖上被子,没别的动作了。不然,惹火上身,难收场。
许应没有随手关灯的习惯。而且每一所房间的灯光都充足的亮,亮得扎眼。
她伸手去关,床头的开关距离不近,她忘了脚踝的伤,拉扯到了,扬出去的上半身整个跌下来。重重撞回床面。
许应前脚刚踏出房门,就听到这么一声,立即折了回来。蹙着眉心看她。
倒也不急着扶,又气又好笑,环臂看好戏似的。
迦南被他盯得有点尴尬,解释了一句,说,想关灯。
下一秒。许应随手拍了门口的控灯开关,房间瞬间陷入漆黑。
迦南的眼睛这才察觉到最原始的舒适,是她自己的感官,而不是借由别人的眼睛被动接受的。
黑暗里,她望向门口的那幢身影。
“你不走吗。”她轻声开口。
许应没走,就站着,“你还想干什么。”
她摇头。
垂头看自己的掌心,明明是看不清的,只是凭借着记忆勾勒出脑海画像而已。
正如他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其实与多远没关系,只要是他,她便能看得见。
“你看得清我吗。”她说。
夜色浓烈,无月。
只剩下一片黑。
许应没有回答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以为她是想赶他走,语中携卷几分不善,不讲道理的蛮横,“看不见又怎么。”
迦南笑了,左手捏着右手掌心。百无聊赖般。
是啊。
又怎么。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的这句话竟然心情陡然变得有两分舒朗,她仰头看向许应开口的方向,有了聊天的兴致,“你有没有想过。”
“看不见了反倒好,看不见也就不心寒。”
话一出口,迦南想起来,自己似乎说过。对谁说的,在哪说的,究竟有没有真的说过,又变得模糊了。
情绪化是致命的杀伤武器。
她骤然清醒,在许应还没开口之前立马终止这个话题,在夜里,显得急匆匆的,“我睡了。”
许应没动。她没有听到他离开的步子。
迦南也没动。
静止着,处于同一片暗里。
许应良久才开口,透着厚重的夜色,比什么都沉,“有些人和事,不去看,难道就不存在了吗。”
“迦南,你要去看,得看着。
看到底,
最后谁赢谁。”
迦南的手心湿了,许是被指甲掐出了血痕,但又完全察觉不到痛,只是酸涩从心口蔓延,涌上喉,灌铅似的载满整个身躯。
这场对话,像是发生在梦里。
她却又清楚知道,这是现实。
她咬住手背,竭力将自己保留在清晰的现实认知里。
“许应。”她叫他的名字。
“明天我想见宁崆。”
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她知道许应还在,她听到他变重的呼吸,情绪藏在里面。
“随你便。”他撂下叁个字,转身摔了门。连床似乎都跟着在震。
迦南凝息,察觉到有怪异,抬手在脸上触摸到湿润。
居然,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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