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那……”
长仪不好意思地松开他的衣摆,退后两步站得远了些,低下头有些尴尬地绞着手指。她本想着既然这都不是‘当下’的人与事,倒不如还是按原计划找出幻境的源头将其破除。可就在转身离开的前一刻,她仿佛从这人身上也嗅出了淡淡的血腥气,抬起的脚犹豫着如何也落不下去。
不论是当下的,抑或是过去的,哪怕只是一个存在于往昔、无法被“此刻”所更改的映像——那他也是“昆五郎”啊。
昆五郎……曾经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吗?用黑袍把自己掩藏得严严实实,厚重的衣料下是令人惊骇的满身溃烂。无人陪同,无人帮扶,他就这样拖着溃病的躯体独行于人群之外,即使远离人外也还要时刻将帽沿压得极低,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面对这副模样。
她应该在这时离开吗?就像走在前头的人群那样,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我可以看看你脸上的情况么?”长仪到底没能忍心撇下他不管,将要出口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我其实是……唔,算是个偃师,或许可以帮上你的忙。”
他显然愣住了,也没说行或不行,只是低下头沉默地看着长仪,半晌才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得让长仪都不敢认,就像锈蚀了好几年的机关轴艰难转动着发出的那种动静,听着都替他的嗓子觉得费劲。
“我是……”
长仪下意识就要回答,话才起了个头便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是啊,她算是什么人呢?阮青玄的族人,以后将这具偃甲从库房带出来重现于世的人,或者注定会在未来与你相遇相识的……友人?
友人?
长仪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总觉得差了几分味道,一时却也找不出合适的称谓来描述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在她纠结着这个问题时,眼前黑影一闪,却是那人终于有了动作——他朝长仪抬起了手,在她髻间的梅花簪上蜻蜓点水一般轻轻碰了碰。
“你从哪里得来的?”
沙哑的声音掩盖了语气上的细微体现,让人听不出他说这话时是个什么情绪。
“这支花簪么?”长仪跟着也扶了扶簪子,将它的位置进得更牢,自从元赋给她带了偃具后,这花簪便被她戴回了头上。毕竟论起防身,怎么看都是锋利的偃刀更为管用。“是你送的呀。不过现在的你连我都不认识,大概也不会记得这个。”
她还有些好奇此刻的“昆五郎”能不能理解这样的说法,没想到他竟然点了点头,在片刻的沉默后,又来了一句:“未来的我?”
“嗯……啊?”长仪可真意料不到他会来这么一句,呆愣地看着他,“你、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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