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阳起初是不愿意的尽管与尚厚德关系有所缓和,也不代表他愿意在妈妈墓前面对他。
可外公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阳阳,不管他怎么样都是你的亲人。你总要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尚阳再说不出任何拒绝。
客厅开着大灯光线大明,清晨空气寂静而湿冷,遥遥地听见江面上的汽笛声。尚阳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
清晨六点钟。
昨天晚上,他与尚厚德在电话中约好的是清晨八点钟出发,九点钟去扫墓。
因为尚阳记得,妈妈生前最不喜欢人在下午去扫墓,她说那样显得不诚心:早上九点,太阳初升,朝气蓬勃,是最好的时候,你们记住了吗?
母亲的话言犹在耳,可人却只剩下了一张客厅的黑白影画。
尚阳握紧了手里的全家福,坐在沙发上,默默数着时间等待着。
时间咔嚓咔嚓如一群小孩子玩闹似的,争先恐后跃动而过,欢笑声的尾音在寂静空气里打着卷儿散开。
房门始终毫无动静。
六点过十分。
六点二十。
六点半。
七点半。
七点五十。
八点。
八点半。
八点三十五,天光已经大明,窗外朝阳大泼大泼奔涌进来,光芒早已盖过了室内大灯,刹那间将陈旧地板家具照得发亮。但气氛依旧冷凝,时间连跃动都已停止,黯淡低迷地耷拉着脑袋往前走。
尚厚德依旧没有回来。
咔嚓
黑白分针走过了一个整圈,在一分钟的最后一秒与时钟深情相拥。
尚阳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关节,拿上了钱包,抱好了白菊花,带上了纸钱与香烛和打火机,以及他写给妈妈的信,锁上了家里的门,出门拦了一辆的。
您好,去城西墓园。
从墓园里出来后,尚阳的手机一连响了二十次。
尚阳只当没听见,不想看不想听不想管它,更不想回家。
至少在今天,他不想回家。
双手插在兜里,尚阳沿着墓园向外的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往外走。
中途碰到了几对同样是来扫墓的家人,有小孩有家长还有老人。尚阳只看了一眼,就直接绕开,换了个方向继续走。深秋阴天上午冷飕飕的风扫过来,他边走边冻得鼻子都疼。
走了多远尚阳也不记得了,只是在浑身的热乎气都被吹没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空旷的广场上。
他才想起来,墓园附近似乎有一个河岸公园。
反正今天是没有目的地的一天,尚阳随意拐进了公园。沿着了一条无名小河走了没几步,他忽然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背影。
黎青?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周五晚。
因为这本数据实在太差了(难过),想多蹭点榜单,更新要压字数,每天只能更一到两千字,感觉太零碎了。
所以,暂时都改成隔日更。
每章大概四到五千字,大家看得也爽一点。
酱紫~
第19章英雄救美
江城天气多变,早晨还出了点日头稍子,不知为何现在天又阴了下来。翻滚的苍灰色云层一叠一叠将天空挤得满满的,阴郁蔓延到视野所及的天穹边际,远远船笛声长鸣,一排黑色大雁笔直飞掠过,首尾长啸着,划过干净的线条。
呼呼风声里,黎青面对着奔腾流动的河水,身穿背影单薄而瘦削。
无名河水激荡着碧色小浪花,挨挨挤挤往前奔流而过,黎青靠坐在公共长椅,两只长腿随意舒展着,指间夹着一根烟,一下一下地抽着。
看得出来,黎青动作十分熟练,应该不是新手。沉沉吐出一口烟后,不知出于什么心里,望着在风中散开的烟圈,他还自嘲地低头笑了一下。
这是尚阳第一次看见黎青抽烟。
上一次月考后,黎青一个人坐在天台上,背影那么疲惫,也只在指缝里夹着烟来回把玩,没有抽。
今天对他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吗?
河岸公园是新修的,非年非节非假又过了广场舞时间,里头人迹寥寥,空气都安静得打了盹。尚阳双手揣在裤兜里,站在一棵小树背后,静静审视着黎青。
他又是为什么在今天来这里呢?
也许是福至心灵。
也许是心有灵犀。
也许是其他的东西。总之,就在尚阳注视着黎青的一瞬间,黎青忽然回了头。
两人四目相接。
仿佛做坏事,被大人抓包现场的孩子,黎青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手背过身去,把烟藏了起来。
被发现了,尚阳就大方地走到了黎青身边坐下。靠在长椅靠背上,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瞥了眼黎青的烟:我能抽一口吗?
黎青盯着地板:抽烟不好。
尚阳态度坚持:我看见你抽了。我想试试。
黎青沉默片刻,伸出背在身后的烟递了过去。
尚阳不大熟练的夹起烟,笨拙地喂在嘴边,只吸了一口,就被那呛人发苦的味道熏得恶心,转身捂着肺咳嗽起来:卧槽。
别抽了。黎青强横地从他手里夺过烟,准备一把按灭,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尚阳按住了黎青的手,用咳得眼泪都快出来的眼,坚定望着黎青:我就想试试。
黎青定定地看着尚阳。
遥远的风声呼啸而过,河水涛涛地碰撞哗哗作响,沉默在二人争锋对峙中沸腾。
我想试试。尚阳重复着这句话,坚定地从黎青手里拿过了烟,又低头吸了一口。这回他有防备,没被呛到了。但那火辣辣的味道仍让他嗓子发干发痒,他又咳了两声。
我让你别抽了。黎青冷着脸,强行将烟从他嘴里抽出来。
尚阳躲了躲,没躲过去。那烟被黎青一把夺出来,扔在了垃圾桶里。
被他强行抢走了烟,尚阳咳嗽着抬眸,眼神带着反击:你呢?黎青,你不也是在抽吗?
沉默半晌,黎青静静望着尚阳:但是尚阳,我们不一样。
我们不一样。
这句话笔锋言辞简单,却如一道无形而冷漠的界,在浩渺天底下,在亘古无情河水前,在并肩而坐的二人间,划出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甚至能隐隐透出说话人的自贬。
咳咳尚阳刚想问什么叫不一样,就被一股从喉咙管里泛起的恶心劲给呛得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