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母确实累了,撑着交代了一句:在家里别客气,晚上和黎青一起睡。
尚阳乖巧答应着。
尚阳一掀帘子出来,就看见黎青正趴在书桌上刷着物理卷子。见尚阳出来,他耳朵尖发红,头也不抬地将卷子换了个方向,特意用背对着尚阳。
尚阳看得好笑,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摸摸鼻子又有些尴尬,就坐在黎青旁边,翻着本参考书。
房间里一时极静。
只玻璃鱼缸里寿比南山游动时,不时摆动着尾巴,拍着水的细小哗啦声响。
尚阳原只是随手拿了本书打发时间,谁知竟在书上发现了宝藏书上全是黎青用康奈尔笔记法总结的笔记,细细密密,又有条有理,还画了小型知识网络,特地用了红蓝黑三色笔勾画。
怀着探究心理,尚阳又在书架上抽了几本书。
一本、两本、三本每本书上都写满了笔记。
合上书后,尚阳瞥了眼正埋头刷题的黎青,心里百味杂陈。
能取得如今傲人的成绩,除却得天独厚的智商,黎青本人也付出了不逊于其他任何人的努力。
天资独厚。
努力上进。
认真沉稳。
如果不是年少丧父后的那一场意外,现在的黎青恐怕是个品学兼优,最受人欢迎的传统资优生校草吧?
几个小时慢悠悠过去。
黎青刷完了一张卷子时,时钟也快指到九点了,外头的天都黑得透了。
尚阳将椅子蹭蹭蹭地蹭到了黎青边上:大老婆
黎青挪了一下板凳,不理。
尚阳勾着黎青左边肩膀上:青妹妹我错了
别过脸,还是不理。
尚阳将脑袋放在黎青肩膀上,摇着黎青胳膊:班花,好啦,我错了,我不逗你了,别生气啦。
冷着脸,仍旧不理。
尚阳整个人都挂在了黎青背上,拖长了音调:黎青!
青哥?
黎爸爸!
黎爷爷,别生气啦
将文具一板一眼地收拾归整好,黎青板着脸起身,到床前柜子前,抽出一套新床单和被单,要往床上铺。
尚阳耍着无赖,扑到黎青要铺被单的床上,裹着那新被单:黎青,我真的错了,不逗你啦,理一理我啦。
黎青不理他,一抖被单。
尚阳就跟着他的力道在床单滚。
再抖。
再滚。
黎青扯了床单不铺了。
尚阳抓着床单和他拔河,睁着大眼睛,很是光棍地道: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了。
黎青气得直瞪他:尚阳,你知道自己今年几岁了吗!
一岁尚阳伸出一根手指,不要脸地道:零二百二十八个月。
黎青嘴角抽动两下,忍了两秒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
这一笑,尚阳就乐了,从床上蹦了起来,叉着腰,趾高气昂:黎青,你笑了。
笑了就不能和我生气了!
黎青被这活宝给弄得没办法,扯着被单,无奈地道:给我起开,我要铺床了。
尚阳于是乐呵呵地和黎青一起铺床。
黎青家只有一室一厅。黎母睡在主卧大床上。黎青睡在客厅沙发上。尚阳表示并不介意与黎青睡一张床,黎青就把沙发床彻底放下来,换了全新的床单被套。
尚阳尝到了甜头,还想再耍次赖,让黎青给他讲讲那照片的故事青妹妹,你就从了哥哥一回吧!
黎青忍无可忍将他推去洗澡了。
能留一盏小灯吗?
临到睡觉时,黎青已定时喂过了寿比南山,复习完了最近的课程,正探起身准备关灯睡觉。尚阳带着恳求道:我有点怕黑。
黎青凝视了尚阳一瞬,转身拧开了一盏台灯。
黎青探身开灯一刹那,雪白宽大睡衣衣摆被带了起来。借着台灯昏黄的光,尚阳瞥见了黎青腰间的刺青。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的看黎青的刺青。
那是一棵青松,约莫有十五厘米,生潮湿浓雾笼罩的谷底,挺立苍翠的小松树被人拦腰砍断,留下一个巨大的狰狞树瘤后,树干拐了个弯,继续笔直仰望天空,冲天而起。
浴死重生。
倔强挺拔。
灵魂雪白。
尚阳忽然想起了今天对门老太太的话。
他当年才刚十四啊,那些畜生干的也是人事!几个大男人打他一个娃儿啊,得亏小黎撑住了,背后被人破了几个大口子,都死命不肯认输,把四五个人都打进了医院
黎青不像是会主动纹身的人,那么这刺青下面的
就是那时候的疤吗?
尚阳心口就如被人生撕般的疼。他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才能忍住了指尖不哆嗦。
黎青坐了回来,毫无察觉道:睡吧。
尚阳压着嗓子,嗯了一声。
静谧的空间里,福如东海哗啦哗啦在水里游着,外头隐约传来夜里撸串的人的劝酒声,环卫工沙沙扫着街。台灯昏黄光束流泻下来,两人并排躺着,身上如笼着一层乳黄色的轻纱。
许久后的静寂里,尚阳轻轻问黎青:黎青,你的纹身是什么时候的?
黎青淡淡道:初三吧。
初三,十四五岁,时间对上了。
尚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细细地颤:这么长当时该很疼吧。
黎青以为问的是纹身,摇头:忘了。
忘了,还是不想记起?尚阳忽然又问:这些年,这里有人欺负过你和阿姨吗?
以前有过,现在没有了。黎青顿了顿,替尚阳掖了掖被角,问这些做什么,睡啦。
尚阳嗯了一声。
黑暗再次回归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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