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叹了一声:“小黎家里好久没同学来了。你倒是第一个。”
尚阳一愣。
老太太却仿佛忘了有尚阳这个人,自顾自地自言自语了起来:“小黎家不容易啊,他爸七八年前就走了,现在家里就剩下他和他.妈两个过活。那孩子这两年又照顾他.妈又养家,日子苦着呢……难得有个同学来看他啊。”
听这意思,这老太太是熟知黎青家情况的。尚阳忽然心意一动,问道:“那老太太,您知道当年黎青……”话一出口,他又收了回来:“算了,老太太,您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
这些过去,黎青没和他说,想必是暂时还不想让人知道。他一向厌恶打小报告,更不愿背后探人伤疤。
尤其这人是黎青。
然而晚了。老太太是个耳背的,听话不听音,又活在自个世界里,寂寞而絮叨,一下被戳中了话匣子。
“哎,你问小黎的当年?当年、当年的事真是个造孽啊。诶,小黎是个多好的孩子呢,年年考试拿第一名,老师都说他以后是要考状元的呢。就是当年的事害的。可正巧赶上不知哪儿的谣言,说这里要拆迁了。”
“拆迁,拆迁这就不是个好东西,把人心都拆坏了。”
“那房子是小黎他们家买的,十几年前才搬过来的。这地方十里一村八里一户住的都是同姓人,就他们一个外姓人,在本地没亲没靠的,平日里就受人排挤。眼看着那房子就要分大钱了,他爹又碰巧死了,家里没个顶门户的男丁照看着,他*妈生了重病不说,还长了那么个好看模样……”
“要我说,长得好看也没什么好的。这都是些招祸秧子啊!”
尚阳:……
“就隔壁街上的,那家开烧烤店的姓左的一家,全家都是游手好闲的混混。他那儿子吃喝嫖赌抽还吸毒,就看上了这套房子了。素兰说把房子卖给他算了,那混子不答应啊,还想和素兰结婚。他这算盘打得精啊,结了婚这房子就是他的了,不用花钱买,素兰长得又好看。素兰当然不肯……”
“那天,得是四五年前了吧,那姓左的混混吸毒吸多了,整个人跟疯魔了似的,纠了四五个人,冲到了小黎家里,逼病里的素兰同意,不然就直接强动手。素兰哪儿能答应……两边就这么个打起来了。”
“小黎,哎,最后是还是多亏了小黎……这娃儿平时看起来乖乖巧巧不声不响,没想到竟然是个狠的。人瘦得只一把精排骨了,却一马当先过去,抢了那混蛋带的刀,弯腰把他.妈护住了。几个大男人打他一个娃儿啊,他当年才刚十四啊,那些畜生干的也是人事!得亏小黎一个小娃儿撑住了,背后被人破了几个大口子,都死命不肯认输,一刀一刀发疯地捅,把四五个人都打进了医院,那左家混混被捅了脾胃,到医院就没了……警察说小黎刚十四没成年,判了过失杀人一年半,也得亏那些警察们照顾,后来表现得好,又给减刑到了不到一年……”
“小黎他们老师现在都念叨呢,说小黎那年要不坐牢,定儿是上溪这区的中考状元……”
风声静默呼啸流淌着,低矮烟黑色阴云层层叠叠地压下来,远远马路上唰唰车流声、工厂机器嗡鸣声与热闹人声纠缠在一起,如飓风般卷上天际,与隐隐闷雷声混杂在一起,预示着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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