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阳心里咯噔了一下。
心神不宁地上了两节课,尚阳坐不住了,趁同学们做着广播体操,翻墙出了校门。
他要去找黎青。
刚翻出校门,他手机就响了。
黎青的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呼吸声急促压抑。
尚阳心里一紧:黎青?
黎青的声音似乎是从压得很紧的喉咙深处泻出来,下一秒就要堤坝崩溃泄洪般地哽咽。
尚阳,妈妈、妈妈她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给黎母发便当,本来就不多的收藏又掉了一个。
伤心o(╥﹏╥)o。
本文基调就是这样的啦,反正我是很喜欢这本文的,希望有读者和我一样吧。
谢谢一直陪伴到现在的读者支持。
第46章天崩
尚阳与尚厚德赶到时,黎青正坐在抢救室旁的台阶上,呆呆望着手术室的门口,面庞上是如孩童般无措的茫然。
怎么回事?尚厚德急匆匆道,昨天打电话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黎青张了张口,沙哑道:今天我刚准备出门,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是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有人过来探望过后,病情就突然恶化了
尚厚德急得跺了一下脚:这时候了,谁来探望过?
尚阳晃了一下他的手。
尚厚德反应过来:黎青,你一大早上就赶过来了吧?吃了吗?老师给你去买点吃的
黎青摇了摇头,喉咙干涸沙哑:不用,谢谢老师。
尚厚德最终还是下去买早点了。
黎青是在他走了半晌后,一抬头没看见他人,才茫然反应过来的:尚老师
他去买东西了。
尚阳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温和道:好歹喝一点。
黎青顺从地喝了一点。
尚阳望着黎青,想劝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看着这个平素镇定沉稳如成年人的十七岁少年,此时仓皇而茫然地等待命运审判。
他自始至终握着他的手。
手术室的门开了,尚厚德冲了上去。
黎青慢了一步,踉跄起身。尚阳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黎青朝他轻声道了谢,坚持自己站稳了。
两人走了上去,尚阳听见了医生的话。
节哀。
节哀,这个词,他十二岁时听到过一次。
那时母亲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医院森冷的强光兜头罩下,将视野变成空虚的白,他被晃得茫然眼花,站在病房外,望着那一扇普通的黄色木门,有那么一瞬不懂为什么一扇木门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七年后,兜兜转转。
数年的沧桑与历练,他又听见了这个词,代表着那个温柔又美丽的女人凋零在了世间。
节哀。
这二字的重量如千钧。
他感受到黎青身体晃了晃,扭头握住了黎青的手,沙哑喊道:黎青,你
他看见黎青闭了闭眼。
这一瞬很长,代表着一个人由生至死的路途,代表着少年青涩残忍的蜕变,这一瞬也很短,只恍惚白驹过隙一瞬间。
下一瞬,他已听见了少年冷静克制到近乎冷漠的声音:我没事。
他朝医生道谢,深深地一个揖:无论如何,麻烦您这段时间对妈妈的照顾了。
医生拍着黎青肩膀,交代了几句后事,叹了口气走了。
看向尚厚德,黎青礼貌又沉稳地道:尚老师,今天谢谢您能过来。我待会儿去开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需要找派出所销户。我还差三个月满十八周岁,接下来有些手续可能需要您帮忙证明一下,麻烦了。
尚厚德一句我来帮你办手续吧就被堵回了嗓子眼里。
他担忧道:孩子,你不用太强撑着
黎青只是笑了笑。
这笑容与黎青寻常沉静的笑一般无二,却让尚阳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克制。
隐忍。
疏离。
黎青又重新穿起了冷漠的透明盔甲,试图让自己无懈可击。
那天他跟着黎青,走遍了医院,找了几个部门,盖了章,最后拿到了一张薄薄的纸。
死亡证明。
曾经鲜活能呼吸的一个人就这么被一张轻飘飘的纸审判了。
自始至终,除了医生宣判时,黎青有过半瞬的失控外,没有半滴眼泪。情绪仿佛被他挤压至身体最深处,无懈可击,他的每一步都沉稳冷漠,背绷得笔直。
走过医院走廊尽头的玻璃大门时,尚阳瞥了一眼。
恍惚间,黎青肩膀依旧瘦削,一步一步向前时,身影却已是个成年人了。
来处已失,人生只剩归途的成年人。
尚厚德跑好了程序回来时,还带着些吃的,眼眶发红,明显是哭过。
黎青朝他道了谢。
尚厚德将吃食拿出来:好歹吃点吧。接下来还有几天呢,你还在长身体要撑住。
黎青嗯了一声,顺从地吃起东西,速度快得让人以为他只是在机械吞咽。
吃完一盒后,他道:谢谢老师。
他放下筷子后,尚阳跟着吃了另一份,辣得他鼻涕都出来了。尚厚德不懂黎青的胃口,以为青少年都和尚阳一样的口味。
黎青最怕吃辣。
看着黎青干干净净的饭盒,尚阳无声呼出一口气。
从医院回来当天,尚阳跟着黎青回了一趟家。尚阳站在黎青家厨房,打电话向班主任请假。
黎青冷静收拾着黎母的遗物,给亲友打电话报丧。
挂上电话,尚阳出去找黎青:黎青?
黎青站在书桌前,望着那一个玻璃鱼缸,清澈的水面上,青色的鲤鱼翻着肚皮,周身有一圈白沫。
寿比南山死了。
那只含着黎青期盼的鲤鱼,死在了黎母离开的当日。
尚阳担忧地看着黎青。
它本来就受过伤,年纪又大了,活不了太久。黎青看了几秒,平静道:把它埋了吧。
尚阳喉咙发干,嗯了一声。
当夜,尚阳与黎青挖了个坑,将那条鲤鱼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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