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前的时间漫长得像一辈子。
许久后黎青低声道:“姆妈最开始是肝炎。八年前,我爸爸从工地上摔下来时,家里刚还完爸爸读书时欠的债,根本没余钱。我妈妈就去卖血……感染了肝炎后,因为长期劳累,她很快转了肝硬化,直到现在……”
尚阳沉默听着。
黎青抬头看他:“当年那个找尚老师借钱的学生,就是我父亲……你的母亲是由我父亲间接……”
尚阳说:“我知道。”
黎青抬头望着尚阳,抿起了唇。
尚阳定定望着黎青:“我很早就知道了。”
黎青声音低到听不见:“多早……”
尚阳道:“在陪你在天台上喝酒的那次后不久……”
“这实在不难猜。尚厚德对你们一家超乎寻常的关心,同样在六年前去世,只相隔了一周的忌日。”
……
黎青低垂着眉眼,唇抿成了一条线,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居然那样早。
“猜到这些事情后,再来猜你的一些想法和心思就很容易了。”尚阳叹了口气,“你太喜欢把所有心思都藏在心里了。”
“像个小傻瓜似的。”
黎青握着手,指甲深深掐入了肉里,出现了一道细痕。
下一瞬,他的手被人握住。
黎青看见尚阳将他的手掰开,不同意地瞪了他一眼,拿了纸巾给他擦伤口。
“所以,圣诞节那天,我坐在车站里就在想,如果我走了,那姓黎名青的傻瓜肯定要一个人为这件事闷着自责一辈子了。”
“我不能这样。”
“那个小孩太孤单太让人心疼了。”
“所以,我回来了。”
“黎青,我和爸爸从来没有怪过你们一家。包括妈妈,我了解她,她肯定也不会怪你的。就像那部电影《追风筝的人》说的,宽恕是最强大的力量。”
黎青感觉到自己面前蹲了个人,那个人撩起了他的刘海,仰视着与他对视着,眼里满是温柔。
少年的眼睛干净明亮,仿若装着一整个长天阔日般澄澈,又有着如烈火般灼烧,冲破一切权威与困境的冲天意气。
那是黎青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还有!”尚阳长臂一展,勾住黎青肩膀,捏着他的鼻子,抱怨道:“你这家伙,也太能忍了吧。要不是今天小爷我机灵,是不是一辈子都别想听到你哪些心理话了?”
“什么叫我前途一片光明,跟了你就会后悔?”
“幸亏小爷我聪明,想着要先把你勾到手再说,没有在从车站回来就直接和你表白坦白。否则,你这闷葫芦,是不是就打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再也不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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