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空气似乎总比外头低一些,给人森寒的感觉。但这其实是没道理的,医院是统一恒温系统,寒来暑往都是人体最适宜的温度。
或许森寒的只是等待生死审判的氛围。
大手术层外。
一条蓝色金属长椅,尚阳与黎青并肩坐在最里头的位置。
宇飞坐在黎青旁边。
他穿着一件烟灰色长呢子,没系扣子,二郎腿微微翘着,潇洒又落拓的感觉,仿佛电视里随时能抽身而去的浪子。
一张一张手术平床被推了出来,家属们一齐涌了上去,得到医生们的审判,或劫后余生或难以自禁地发出声音。
人群来来往往。
尚阳、黎青与宇飞安静得仿佛被人遗忘了。
呆坐了许久,正当宇飞觉得手术层冷气冻到了骨缝里,骨头都僵了时,黎青起身买了杯三瓶水过来,递给了他一瓶:“宇哥?”
宇飞接了:“谢了。”
黎青直到坐在了尚阳身边,才将那瓶水递了过去:“尚哥,喝口水缓缓吧。”
尚阳手肘搁在膝盖上,微微垂着头,用手抓着头发。在这个姿势下,他最近瘦了许多,以至于消瘦的肩胛骨格外突出。
听到黎青的声音,他抬起头接过水,却手一滑险些没抓住。
自嘲一笑,他这才发现他浑身肌肉已绷得如石头,手指牙齿都在无意识地抖。
黎青心里一痛,旋即收回了那瓶水,转手换了一瓶水递了过去。
这一次,他特地将瓶盖拧开了:“刚才那瓶水太冰了不好拿。这瓶是常温的,尚哥你喝这瓶吧。”
尚阳朝黎青勉强笑了一下,喝了口水,打湿了干涸的嘴唇。
手依旧在抖。
宇飞平生最见不得这一幕。
尽量克制着不看尚阳二人,摸了一把裤兜,他匆匆低头,起身往外走道:“我去楼道里吸口烟。”
到了楼道,宇飞才发现了此处已被人捷足先登。
满地烟头中间,一个三十七八的中年男人颓然坐着,夹着一根烟拼命抽着。烟雾缭绕得仿佛开了干冰灭火器。
那架势不像是抽烟,更像是无意识地发泄式地重复着一个动作。
宇飞犹豫了一会儿,才坐到了那人身边。
中年男人吸完了一根烟,一摸口袋,才发现烟已经没有了。
宇飞递了一根过去。
或许在无法控制的困境面前,人都倾向于向陌生人释放压力。中年男人接了过去,哆嗦着手点燃了烟,再次抽了起来:“你爸爸做手术?”
宇飞犹豫一下没否认:“大哥呢?”
中年男人喃喃道:“我老婆生孩子,剖腹产,羊水栓塞。本来我是在里头陪产的。后来出血量太多,就被赶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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