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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生前”记忆,他应当是在松花城除魔的过程中遭遇伏杀,孤身战至力竭,最终剑折人亡。可他如今正好端端地坐在一张木床上,肌肤光滑头发乌黑,四肢健全灵脉畅通,只是修为倒退了一个大境界,想来是死而复生的代价。

沈却寒环视周遭,发觉此处是个洞窟,应是位于山腹中,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力开凿。四周都是石壁,唯有头顶上方开了个缺口,一束天光斜斜打进,成为这石洞唯一的光源。

地上除了一张木床别无它物,连条褥子也没有,他下床活动手脚,感觉筋骨嘎嘣嘎嘣直响,可见这一躺少说也有个把月,活生生把他一个修仙的躺成了棺材板。

封闭石洞犹如天然牢笼,可毕竟困不住沈却寒,他的剑虽没了,手上功夫还在,用不了多久就顺着岩壁攀到天顶,自那窄窄缺口轻松脱身。

荒山野岭杳无人烟,一条清溪穿林而过,沈却寒就着溪水洗脸梳头,把自己从野猴子收拾成人样,对着清澈水面上的倒影发了一会儿呆。

他赴死的过程很快,让人措手不及,那时候光是应付刀光剑雨就需要用尽心力,实在无暇多想,但他再手忙脚乱也意识到了一些不对:比如魔修在世间销声匿迹二十年,为什么突然有力量支棱起来强占一座城池?又比如传讯中说的是一小撮魔修作乱,为什么他遭遇的却是无比强横、威能远超境界的伏杀?

二十年前修真界联手荡平魔域,魔族从此绝迹人间。就算魔尊死后马不停蹄地投胎转世,修炼报仇,这短短二十年也不够他修到问虚境——境界提升要渡雷劫,按这个修行速度,平均每年至少被雷劈一次,就算没被劈死,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早被人发现了。

要知道沈却寒本人就是修真界修行速度最快的少年天才,又是个剑修,他死时已是破境后期、半步元神的修为,越境杀个元神期修士跟玩儿一样,只有高他两个境界的问虚修士才能全凭修为压制他。可修真界的问虚修士有一个算一个,拢共不过三十个,个个都是呼风唤雨、执掌一方的人物,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能引动他们出手去杀一个小小的破境修士呢?

有些事经不起细想,越想越可怕,影影绰绰藏在暗处的东西或许比死亡更冷。

好在他这个人天生心宽,问道求索之路漫长,起落都是常事,摔倒了再爬起来继续走就是了,更何况他死而复生已是邀天之幸,白捡了个大便宜,实在不应自嗟自伤。

沈却寒打起精神,一边找路下山,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尽快给师门去个信报平安。他“死”了这么久,九云派上下还不晓得要鸡飞狗跳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南风那个面冷心冷的小崽子会不会哭,要是能“躬逢其盛”,那他必然要用镜石录影留存,以后南风每年生辰都给他播放一次。

心里有了挂念,漫长的路途仿佛转眼就走到尽头。山脚下有个凡人居住的镇子,在这不用怕被认出来,沈却寒在路边随便找了个茶摊:“劳驾,请问贵地隶属哪一城哪一州,今日是几月几日?”

茶摊摊主闻声抬眼,就见一位神清骨秀的俊俏青年挺拔地立在跟前,衣衫虽旧,不掩气度高华,一望即知不是凡人。他立刻打叠起精神,殷勤回话道“仙长,咱们这是陇州赤枫城熊山县红木镇,今日是嘉平十二年四月初三。”

他为求周全,连年份也一道报了出来,可仙长听了他这番话后,不仅没有满意,脸上反而蓦地显出极度震惊神色:“不对……”

摊主忙辩解道:“这都是一问就知道的事,哪里不对?小人可不敢糊弄仙长!”

沈却寒心跳如擂鼓,强自镇定着问:“今年是天衍历哪一年?”

凡人习惯用帝王年号纪年,天衍历则是仙凡通用的历法。那摊主掰着手指算了一会儿,才道:“是七百八十二年。”

沈却寒眼前一黑。

难怪他没听说过“嘉平”这个年号,难怪他觉得四月初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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