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跺脚怒道,“我这把年纪被禁足,已经成了汴京城里的笑话了,一个孟珩我对付不了,难道一个盛卿卿我也动不得?——再说了,你好歹也想想小六的婚事,她是你的亲女儿,你难道竟一点也不心疼?”
孟四爷又抽起了烟。
他在烟雾缭绕中沉思了许久,开口道,“要和孟珩作对太不划算,更何况只是为了钱。”
胡氏见他已有了退缩的意思,咬咬牙低声道,“是钱,但这钱的数量,能让任何人发疯。”
孟四爷也是见惯大富大贵的人,闻言看了看她,不以为然道,“多少钱?”
胡氏的声音压得更低,“贵妃娘娘送来的信里语焉不详,但她有一句说了,今上见了也要动心。”
孟四爷神色一动,“哪儿来的这么多钱?给云烟准备嫁妆时我又不是不在府里,孟府拿不出这么多钱。”
“贵妃娘娘说,这钱来路不能明说,但即便拿了也是拿了,没有冤头债主。”胡氏更用心地说服道,“贵妃娘娘说了会帮我们尽量多地拿到这笔钱,等过了年,自然就知道能用得上在什么地方了。”
“什么地方?”
胡氏哎呀一声,焦急地指了指肚皮,“贵妃娘娘有喜了!”
孟四爷手一抖,“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胡氏赌咒发誓道,“宫里不太平,贵妃娘娘也不敢立刻将消息散出去,等年后养好了胎才会公开。”
孟四爷沉吟了许久,摇头道,“谁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即便是皇子,年纪也太小了。”
“今上身体还康健着,少说再活十几二十年的!”胡氏急道,“再说了,有贵妃娘娘帮忙,分的又是你一个外甥女的钱,对孟府百利而无一弊!别说你了,我看你那几个哥哥若是知道,心里肯定也痒痒得很。”
她好说歹说,见孟四爷还是不表态,顿时恼了。
“你忘记老夫人是怎么对待你的?你们四个都是她的亲儿子,就你一个不受看重,官位也最低,我在府里受气比谁都多——今天你不也看见了?”胡氏喘了口气,像是要将多年来的不快都宣泄出来似的,“再说,你不是一向恨死了孟云烟吗?要不是她悔婚,你哪里会混成现在这样?你难道还惦念着她和不知道哪个野汉子生下来的女儿算不算你的血亲?她悔婚一走了之时,可没把你当成是亲人!”
孟四爷眼角一抽,像是被踩中了陈年的痛脚。
——当年他确实有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却正巧要走魏家的路子才能成。
本来两家人成了亲家,怎么帮忙都是举手之劳,可就在孟四爷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时,孟云烟一声不吭地撕毁婚约和人走了。
到如今,孟四爷也不能说自己就已经将这桩陈年旧事给忘在了脑后。
若不是那一遭,他如今一定比现在官职地位高得多。
这也正是孟四爷在听说孟云烟的女儿来孟府投亲之后,没有立刻阻止自己妻子动小小手脚的原因。
“贵妃娘娘许诺过了。”胡氏又换了口气,“只要你我同心协力,她自会想办法补上你当年那遗憾。”
孟四爷低头抽了两口烟,脑中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孟珩的亲姐姐却是最有可能当上未来皇后的人,一旦如此,孟府大房的地位更是不可动摇,可见不多久后四房或许就得搬出孟府了。
而胡家想要让胡贵妃生一个皇子夺嫡,无论此番成功与否,他身后都有了新的助力,不必再留在孟府里当最不起眼的那个。
孟四爷在胡氏的注视中权衡了许久,最后才开口道,“这事风险极大,让贵妃娘娘先证明诚意吧。”
胡氏面上终于露出了喜悦的神色来。
孟六姑娘终于得了自由,生怕自己被汴京城里其他贵女遗忘了的她第二日便飞快联络了自己相熟的小姐妹们,定了个出去游玩的时机。
这日,她特地好好打扮了自己一番,穿在身上的都是新作的衣服,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看出她在孟府如今的地位已大不如前。
换成半年前的孟六姑娘,她是定然不相信在孟府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的自己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栽在了盛卿卿的手里。
更可恨的是,盛卿卿一没亲自出手,二来居然还被蒙在鼓里。
想到昨日宴席上,孟珩直接出手将盛卿卿带走那幕,孟六姑娘仍旧气不打一处来。
孟珩是孟府的保护神,这谁都知道。
原本孟府里不论是谁,孟珩都别无二致地一张不耐烦的冷脸,孟六姑娘便觉得是孟珩的性格不近人情,倒也不觉得是自己能力不足、无法拉拢这位堂兄。
可半路杀出个盛卿卿,居然能将孟珩拉到了她身后去,怎么能叫孟六姑娘不心中记恨。
——堂妹和表妹之间,难道不是堂妹来得更亲近才对?
孟珩的行径,全然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你怎么了?”身旁的同伴奇怪地问道,“是身体不舒服么?”
孟六姑娘回过神来,挂起了笑嘻嘻的表情,道,“我是给这么多天禁足给闷坏了,虽然好吃好喝,但我连孟府都溜不出来,好在祖母网开一面将我提前放出来,我都快憋死了。”
同伴安抚了她两句,好奇道,“倒没听你说过犯了什么错被孟老夫人禁足?”
孟六姑娘哪里敢说出三皇子往孟府跑、又求亲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的,干笑两声便岔开了话题,“今日既是那琴技出名的闻夫人设宴,你们都准备了些什么?”
她的同伴没多追究,但同样也没对孟六姑娘坦诚,避重就轻地笑着说,“前些日子练了个新曲,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问闻夫人请教一番。”
这位闻夫人在汴京乃至大庆都是个相当出名的人物。
身为女子,她的琴艺冠绝汴京,双十年华时就是首屈一指的琴技大家,宫中设宴也少能请动她去献曲。
若是弹琴能被这位闻夫人称赞一句,那可是风光至极的荣耀。
孟六姑娘自小练琴,幼时曾被闻夫人夸奖过一次,因而听同伴说闻夫人再次设宴招待众人时,便立刻决定要去赴宴。
原因也很简单。